秋意渐浓,云京太学的银杏叶簌簌飘落。沈明姝身着月白襦裙,怀抱书卷穿过朱漆拱门。萧景琰已入宫筹备抵御萧景珩残部,临行前再三叮嘱她避入太学暂避风头,却不知这看似宁静的学府,正暗潮涌动。
"让一让!"清脆的呼喊声由远及近。沈明姝侧身避让,只见一名青衣少年抱着堆满典籍的木匣疾跑而过,发间玉冠松动,墨发散落肩头。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木匣突然倾斜,竹简如蝶纷飞。
"失礼了!"少年慌忙蹲下收拾,露出腕间缠绕的赤色绳结。沈明姝瞥见绳结末端系着的银铃——与天工册中记载的"天机阁"暗卫信物如出一辙。她不动声色拾起竹简,指尖在《鲁班经》封皮上停顿:"公子对机关术感兴趣?"
少年抬头,琥珀色瞳孔在阳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姑娘也懂?"他掸去书页灰尘,露出里面用朱砂勾勒的机关图,"这是我改良的连弩设计,可惜......"话音戛然而止,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
五六个世家子弟簇拥而来,为首的正是裴元启的堂弟裴明远。"苏砚!"裴明远踹翻木匣,冷笑出声,"又在研究这些旁门左道?听说你父亲叛国通敌,你这逆臣之子竟还敢来太学?"
沈明姝挡在少年身前,广袖扫过裴明远的手背:"裴公子身为国子监生,就是这般欺凌同窗?"她腕间银镯相撞,发出清越声响,"若我将此事禀明祭酒大人......"
"沈明姝?"裴明远眯起眼,"镇国公府的扫把星也配管闲事?"他扬手欲打,却被一道劲风掀翻在地。苏砚握着竹简的指尖泛白,方才散落的银铃不知何时已缠上裴明远的脖颈,勒出红痕。
"够了!"监院夫子闻声赶来。裴明远捂着脸告状,沈明姝却举起裴明远袖中掉出的赌坊借据:"裴公子昨日在醉仙楼豪赌百两,不知这笔钱,与裴家抄家时消失的账册可有干系?"
待众人散去,苏砚将银铃收回袖中:"多谢姑娘解围。"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三日前,我在城西废宅见过你与三皇子。那些北狄余孽的密信......"
沈明姝瞳孔骤缩,反手扣住他手腕。苏砚却不躲不闪,任由她制住,嘴角勾起神秘的笑:"我能帮你找到萧景珩的藏身之处。但作为交换......"他掏出半块刻着星象图的玉牌,"我要看看完整的天工册。"
暮色渐浓,沈明姝望着苏砚离去的背影,手中攥着他留下的纸条。纸上画着云京地下密道分布图,标记处正是萧景琰曾说过的"皇室秘库入口"。风卷起银杏叶,她突然想起苏砚眼中转瞬即逝的杀意——这个神秘少年,究竟是盟友,还是比萧景珩更危险的存在?
夜幕降临,沈明姝借着灯笼昏黄的光晕,反复端详苏砚留下的密道图。图中某处用朱砂重重标记,旁边潦草地写着“子时三刻,朱雀巷枯井”。春桃捧着热茶站在一旁,忧心忡忡道:“小姐,这会不会是陷阱?那少年来历不明,万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沈明姝将图纸塞进衣襟,换上一身夜行衣。铜镜中,她将母亲遗留的玉牌系在腰间,那温润的触感让她想起前世种种,“萧景珩一日不除,这江山便一日不得安宁。”
朱雀巷的枯井在月光下泛着森然寒意。沈明姝刚靠近,井底突然传来机关转动声,青石缓缓移开,苏砚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他今日换了身玄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造型古怪的短刃,见她到来,挑眉笑道:“我还以为沈小姐不敢赴约。”
“少废话。”沈明姝踏入密道,烛火照亮潮湿的石壁,上面刻满古老的图腾。越往深处走,空气中血腥味越浓,转过一个弯,眼前赫然出现一具身着北狄服饰的尸体,心口插着一支银翎箭——正是天机阁特有的暗器。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苏砚蹲下查看尸体,指尖蘸起血迹,“血还未凝固,凶手应该没走远。”他突然拉住沈明姝手腕,将她拽到身后,“小心!”
话音未落,数十支弩箭破空而来。沈明姝侧身避开,袖中银针激射而出,击中暗处的机关枢纽。轰鸣声中,墙壁裂开一道暗门,里面堆满了兵器甲胄,还有一面绣着萧景珩徽记的战旗。
“这些兵器上都刻着西域铭文,”苏砚抚摸着剑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是北狄王的亲卫军装备。萧景珩果然藏在这里。”他转身时,沈明姝突然发现他后颈有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形状竟与天工册中记载的“噬心蛊”发作征兆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沈明姝后退半步,手按在腰间软剑上。苏砚却不答反问,从怀中掏出一块残破的丝帕,上面绣着半朵并蒂莲:“沈明薇临死前,将这个交给了我。她说......要你为当年裴府寿宴的毒酒付出代价。”
密道中突然响起诡异的笛声,无数噬心蛊从墙壁缝隙爬出。苏砚挥剑斩断袭来的蛊虫,高声喊道:“快走!这是萧景珩的圈套,他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他将丝帕塞给沈明姝,猛地推了她一把,“拿着这个去找萧景琰,告诉他......星图玉佩的秘密在...”
话音被爆炸声淹没。沈明姝被气浪掀翻在地,等她挣扎着爬起来时,密道已开始坍塌。苏砚的身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冲向另一头——那里,传来萧景珩阴鸷的笑声。
“苏砚!”沈明姝哭喊着想要追上去,却被不断坠落的石块挡住去路。她握紧手中丝帕,上面的并蒂莲被血渍晕染,恍惚间竟化作前世沈明薇得意的笑脸。当她终于爬出密道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而苏砚,却永远消失在了那片废墟之下。
沈明姝跌坐在密道出口,手中丝帕被攥得发皱。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萧景琰策马而来,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翻身下马,看到她狼狈的模样,脸色瞬间阴沉:“谁伤了你?”
“是萧景珩的圈套。”沈明姝将丝帕递过去,声音还带着颤抖,“还有......一个叫苏砚的少年。他帮我引开了追兵。”她顿了顿,想起苏砚后颈的噬心蛊疤痕,“他似乎知道很多秘密,包括星图玉佩。”
萧景琰展开丝帕,瞳孔猛地收缩。他袖中滑出另一块星图玉佩,与丝帕上的暗纹严丝合缝。“这是......”沈明姝话音未落,萧景琰已将玉佩按在她掌心:“星图玉佩共有三块,合而为一才能打开皇室真正的秘库——那里藏着能号令天下的兵符。”
就在这时,天机阁暗卫疾驰而来,呈上一封***。萧景琰看完后脸色骤变:“北狄余部与朝中残余势力联手,已控制了粮草大营。更糟的是,他们手中握有伪造的虎符。”
沈明姝想起天工册中记载的机关术,突然道:“或许我能破解他们的伪造虎符。但需要时间和材料。”她看向萧景琰,目光坚定,“在此期间,你必须稳住军心,不能让他们察觉虎符有假。”
回到镇国公府,沈明姝将自己关在密室。她对照天工册上的记载,在铜炉中融化秘银,又用从苏砚那里得到的机关图改良铸造模具。七天七夜过去,当她终于捧着崭新的虎符走出密室时,整个人已形容憔悴。
此时,萧景琰匆匆赶来,神色凝重:“他们明日就要举兵逼宫。”他看着沈明姝手中的虎符,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这能行吗?”
“唯有一试。”沈明姝握紧虎符,想起苏砚消失前的眼神,“苏砚用命换来的线索,不能白费。”她突然注意到虎符边缘的纹路,与苏砚腕间银铃的花纹如出一辙,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次日,叛军兵临城下。沈明姝与萧景琰登上城楼,只见对面领军之人竟是消失许久的裴明远,他高举伪造的虎符,大声喊道:“萧景琰谋逆篡位,我等奉皇帝密诏,特来清君侧!”
萧景琰冷笑一声,亮出真正的虎符:“裴明远,你手中的虎符可有这处暗纹?”他将虎符对着阳光,背面显现出“受命于天”四个小字。裴明远脸色大变,手中虎符应声而碎——原来沈明姝在铸造时,特意加入了遇热即化的特殊材料。
叛军顿时大乱,萧景琰趁机率军出击。混战中,沈明姝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敌阵中穿梭——是苏砚!他毫发无损,正与裴明远激战。看到沈明姝投来的目光,苏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手中短刃寒光一闪,直取裴明远咽喉。
这场战役以萧景琰的胜利告终。战后,沈明姝在清理战场时,发现了苏砚留下的一封信。信中只有短短几行字:“我乃天机阁暗卫之首,奉命追查皇室秘库。星图玉佩之事,日后再会。”她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握紧信纸,心中暗暗发誓:下次见面,一定要让苏砚把所有秘密都交代清楚。
秘库内硫磺味刺鼻,萧景珩手持假虎符立于中央祭坛,身后青铜鼎中腾起幽蓝火焰。他看着闯入的两人,脸上浮现出癫狂的笑意:“来得正好!这天工册与虎符,今日都将随这座宫殿一同化为灰烬!”
沈明姝目光扫过祭坛四周,七十二根盘龙柱上暗刻着星象图,与苏砚留下的线索一一对应。她握紧腰间银铃,低声对萧景琰道:“苏砚说过,自毁装置的关键在‘星轨逆行’。”
萧景琰心领神会,长剑出鞘直取萧景珩。兄弟二人缠斗间,沈明姝冲向祭坛,按照星象图的指引转动盘龙柱上的机关。当第十二根龙柱发出“咔嗒”声响时,青铜鼎中的火焰骤然转为赤色,祭坛下方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住手!”萧景珩弃剑冲向机关,却被萧景琰一剑刺穿左肩。他跪倒在地,望着沈明姝将银铃嵌入祭坛凹槽,突然冷笑:“你们以为拿到虎符就能稳坐江山?北狄的铁骑早已......”
话未说完,秘库顶部轰然坍塌。沈明姝被气浪掀飞,千钧一发之际,萧景琰扑过来将她护在身下。碎石如雨落下,他后背传来血肉撕裂的剧痛,却仍死死抱住她:“坚持住!”
尘埃落定之时,阳光从裂缝中倾泻而入。沈明姝推开压在身上的梁柱,发现萧景珩已被巨石掩埋,而祭坛中央,真正的虎符正静静躺在焦土之上。萧景琰艰难起身,用染血的手拾起虎符:“苏砚没有白白牺牲......”
“三殿下!”天机阁暗卫闯入秘库,“北狄大军在雁门关外突然撤退,说是收到了王庭遇刺的消息!”
沈明姝与萧景琰对视一眼,同时想起苏砚临终前的话。原来他不仅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质子,更是潜伏在北狄多年的暗线,用自己的死换来了这场关键的转机。
回宫的马车上,萧景琰解开衣襟让沈明姝包扎伤口。烛光下,他望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道:“待大局已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三个月后,云京重归安宁。沈明姝站在苏砚的衣冠冢前,将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身后传来脚步声,萧景琰牵过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的伤疤:“准备好了吗?”
她点头,随他登上皇宫最高的塔楼。夕阳下,萧景琰展开一卷泛黄的舆图,正是苏砚用生命换来的线索:“这上面标记的,是当年先帝为躲避战乱修建的秘密行宫。那里......”他顿了顿,将舆图塞进她手中,“藏着我要送你的聘礼。”
沈明姝抬头,看见他眼中倒映着漫天晚霞。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云京的烟火依旧璀璨,而那些隐匿在暗处的阴谋与牺牲,终将成为历史长河中不灭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