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父亲
出门后就是一棵百年的大樟树，要西五人手拉手才能环抱过来。
按照前世记忆，穿过村里的竹林后就来到了用青石垒砌的防洪坝，防洪坝有两米多宽，路面是用金黄色的土壤填充的，不下雨路面和水泥一样硬的很，不过有风吹过也是尘土飞扬。
水坝外边就是大江，陈飞燕妈妈就是到水坝下游位置坐大船去赶集。
水坝两边栽种着根系特别发达的杨柳树，一到夏天树上的毛毛虫就特别多，路过都会像被蚊子咬了一样起包包，痒得很。
沿着水坝走，大概两公里的位置就是西角园，是一个沙滩，也就是陈飞燕父亲筛黄沙的地方，黄沙就是沙子，这边的沙子是土黄色的，所以叫黄沙。
早上父亲应该是在筛黄沙，还没有开拖拉机拉黄沙。
果不其然，陈飞燕来到西角园的时候，父亲果然正在筛黄沙，手扶拖拉机己经装了半车沙子了。
那时候筛黄沙的设备很简单，没有机器，都是靠的人工，用三根竹子绑在一起，三条腿撑开，中间挂着一根麻绳，下方挂着筛子。
“爸爸！”
见到父亲，陈飞燕心情复杂的喊了一句。
“洋炮，你女儿过来了呐。”
和父亲一起开手扶拖拉机的要睡对着父亲说道。
要睡的真实名字陈飞燕不知道，就是知道这人的外貌看上去就像没睡醒的一样，被人取绰号叫要睡。
洋炮是父亲的绰号，大伯叫洋枪，也不知道谁取的。
见到陈飞燕，父亲陈振华放下手中的筛子，转过身来。
“飞燕，你怎么来了，没和妈妈一起去赶集吗？”
父亲穿着天蓝色的两根筋汗衫，腰上塞着一根毛巾，拖拉机把手上挂着一件灰白色的制服。
从制服的口袋上掏出一包蓝西湖香烟，丢给要睡一根，自己又用火柴点上，猛的吸了一口。
满足的吐了个烟圈后，父亲走了过来，一把抱起了陈飞燕。
“你就在这玩，那边水深，千万别过去玩，爸爸拉完沙子就带你回家。”
陈飞燕点了点头，她知道那边都是挖沙子挖掉的深坑，都是冬季的时候挖沙挖掉的，冬季的时候是没有水的，现在5月份雨水很足，又积了不少水。
对于父亲，她是有千言有万语，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说。
上一世父亲出了车祸后，性情大变，家里欠了万元巨款，还有信用社的3000贷款，可以说是天塌了。
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以为区区一万元钱怎么会天塌了呢？
那时候最吃香的木工，工资才3-4块钱一天，普通人几乎就是种点地，几乎是没有收入的。
虽然后面几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收入慢慢提高了，一首到2000年，陈埠村那些砌砖师傅，水电工等高薪职业，工资也不过25元一天，小工才15一天。
按照现在的收入计算，差不多欠下500万元，那时候的处境可难多了，想打螺丝都没地方给你打，一个女人能怎么办。
上一世父亲出车祸后，母亲走投无路，问娘家借了一些钱，可是大哥王小玮也有媳妇，也就是陈飞燕的舅妈可不愿意了，你嫁出去的姑娘还问娘家拿钱，算什么样子。
其实也不能怪陈飞燕舅妈，那时候舅舅家也有三个孩子，谁日子不过的紧巴巴的，买手扶拖拉机的时候己经借了王小丽不少钱。
关键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啊，说白了就是怕还不上。
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男人要照顾，还要拉扯女儿，一个从未干过农活的大小姐，遭此厄运，本来就己经天塌了，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
陈飞燕的奶奶将这一切都怪罪于她母亲，说若不是母亲让父亲买手扶拖拉机，又怎么会出车祸。
这能怪王小丽吗？
和大伯住一个屋檐下，隔壁家天天数钱，今天赚了多少，明天赚了十几块，天天大鱼大肉的。
看着别人的孩子吃的好穿的好，谁不心动？
于是和父亲商议，借了些钱然后贷了点款，自己也买一辆手扶拖拉机，跟着大舅哥学了两三天就去拉沙子了。
出车祸后陈飞燕奶奶一点也不帮忙，儿子躺在医院里，不去照顾也就罢了，也不肯帮忙，还大半夜在王小丽家门口大骂，整整骂了一夜。
世间上的什么脏话，什么恶毒的诅咒都给骂了个遍，什么害人精，什么碧池都是轻的，那些恶毒的语言要是写出来小说都要被下架，上一世陈飞燕就特别怕她奶奶。
走投无路之下，陈飞燕母亲做了一生之中最错误的决定。
为了这个家，王小丽做起了皮肉生意。
农村的大妈堪比情报员，哪有不透风的墙？
这事情被陈飞燕奶奶知道后，觉得王小丽败坏了她家门风，挑唆陈飞燕父亲离婚，逼得母亲离开了这个家。
而陈振华也让王小丽失望透顶，竟然真的闹得和她离婚，不仅如此，家里的电视，老式唱机，电风扇，缝纫机什么的都给砸了，那些柜子什么的自不必说，全部砸的稀巴烂。
王小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陈飞燕，原本失望之余想要借着回娘家借钱的机会带她离开，奈何她奶奶在村里势大，对其早有防备，连夜将陈飞燕给带回陈家。
自从母亲走后，陈飞燕吃尽了苦头，父亲的打骂如同家常便饭，不仅如此，陈飞燕记得有一次被大伯家孩子欺负后，向爷爷告状，还被爷爷用竹子扎成的苕帚打了一顿，小腿鲜血淋漓，回家还被恶人先告状，又被父亲打了一顿。
说陈振华不好，他瘸着还在流脓的脚，骑着永久自行车，去西角园筛黄沙，一天赚一点钱，把陈飞燕养大，后来不让采沙了，又去学了一门手艺。
虽然陈振华经常对陈飞燕动不动就拳脚加身，但是还是送陈飞燕去读书，一首读到初中。
对于父亲的评价，陈飞燕认为父亲愚孝，为了可怜的父母之情，兄妹之情，兄弟之情，后面让陈飞燕受了不知道多少苦，就不一一细说了。
想到这，陈飞燕暗暗下了决定，若是父亲还和前世一样，别怪我带母亲离开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