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刚踏上第十步,忽地停住脚步——她赫然发现,柳树旁的水池中,竟浮着一个男婴!
当即就唬得不得了,大喊一声西爷,紧接着疾步上前,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池中。
陈嬷嬷见状,顿时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可恶的小蹄子!
你明明答应救老身,如今却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东西!
就不怕遭天谴吗?”
池水并不深,只及那丫头的腰间。
她听见陈嬷嬷的咒骂,却并未回应。
此刻,她的眼中唯有那个漂浮在水面的婴儿。
走近之后,她伸手将男婴揽入怀中,正欲抱起,却惊觉这小小身躯竟似有千斤之重,任她如何用力,男婴却纹丝不动。
她不敢贸然使力,生怕伤了孩子,只得作罢。
再仔细一看,却发现这小少爷竟安然无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望着她,唇角微扬,仿佛在笑。
她心中一松,却又不禁生出几分奇异之感。
那日曾听老太太与王夫人谈及往事,她尚且半信半疑;今日所见,却比那一日还要离奇三分。
眼前这个小少爷,定是赵姨娘所生的那个西爷无疑了。
西爷安然无恙,小丫头心中的焦虑便如释重负,面对那老嬷嬷仍在喋喋不休地责骂,她非但不恼,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悠悠道:“今日我若不出手相救,怕是真要应了那句‘天谴’了。
只是不知,奶妈意图谋害主子,这罪名在府中该当何论?
待我禀明了太太,自会有人来料理你的后事。”
陈嬷嬷一听此言,心中更是惶恐不安,一时情急之下,言语间竟夹杂了些不堪入耳之辞,诸如“入肉”、“洞穴”等污秽之语脱口而出。
那丫头也不计较,只得快快地去了。
过了一会儿,赵姨娘最先来到了这池塘边,见到自己的儿子在水里飘着,先是在坐倒在池边哭得了不得,然后就对着陈嬷嬷撕吧起来,什么“猪狗入肉”啊、洞穴啊等粗俗之语不断骂来。
接着絮儿也来了,急忙进入水中,欲将贾珂抱起,奈何那小金剑施了法,她无论如何也抱之不动。
幸而那男婴虽然飘在水上,却仅有后背一小部分接触到水,也无大碍。
见此,絮儿也不敢上岸,只好陪着自家主子在水里泡着。
渐渐地,这事就在院子里传开了,水池周围三三五五地聚了很多人,但也都不敢上前,只在一旁窃窃私语。
赵姨娘见此,更是哭得了不得,边哭边闹,话里话外颇有暗指王夫人之意。
“好你个丧尽天良的奴才!
是谁给了你这般胆量,竟敢谋害自家主子!”
话音未落,一道尖利而愤怒的声音划破喧嚣。
只见一位头戴镶金嵌玉、后垂蜡绒流苏花帽的老妇人,在数名媳妇婆子的前呼后拥下疾步而来,神气凌厉,威势逼人。
年幼的王熙凤则悄无声息地跟在人群之后。
她本是来找琏二哥哥玩耍的,却不料撞上这等变故,一时间闹得整个荣国府上下惊惶,乱作一团。
“老太太!
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我那可怜的孩子……”一见贾母现身,赵姨娘顿时扑通跪地,哭得几欲断肠,一边哽咽着,一边手脚并用地朝贾母爬去,模样凄厉,令人侧目。
见赵姨娘如此慌乱悲戚,贾母只得放缓了语气劝道:“又是什么天大的事了?
我那孙儿自有宝贝护体,任他什么妖邪作祟,也近不得他的身。
何苦你这般。”
赵姨娘仍是哭得了不得。
贾母见她这副模样,便不再多言,转而越过她,朝站在池边怔怔发愣的絮儿说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还不快些把你主子抱上来!
水气寒重,他身子受凉了不好,你自个儿淋着病了,也让人操心。”
絮儿哭着说道:“老太太,我也想把西爷抱上岸去,可我真的做不到啊。”
贾母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己然明白,定又是那小金剑的缘故,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也是难为你了。”
正说着,王夫人带着两个小丫头姗姗来迟。
她本无意前来,怎奈此事己在府中传得沸沸扬扬,再装聋作哑也无济于事。
“轰隆——!”
忽然间,天边炸响一道惊雷,紧接着,一道耀眼的金光在空中划过,首落在王夫人面前。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柄原本钉住陈嬷嬷于树干之上的小金剑,竟凭空出现,稳稳立在她跟前。
王夫人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她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更是吓得瘫作一团,连站都站不稳。
赵姨娘顿时放声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口中喊道:“太太!
你为何如此狠心?
你若真恨我,我这就抹了脖子便是了!
只求你发发慈悲,饶了我那可怜的孩子罢!”
“我这就从这跳下去,淹死了,也好让太太心里清净清净!”
话音未落,赵姨娘便挣扎着朝池塘边冲去,似要纵身一跃。
“快拦住她!”
贾母急声喝道。
几个媳妇与婆子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将赵姨娘牢牢拉住,死命不让她靠近水边。
赵姨娘仍在奋力挣扎,嘴里不住哀嚎:“让我去罢!”
、“我那可怜的孩子啊!”
等语,声泪俱下,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众人好一番劝解,方才堪堪止住。
陈嬷嬷见场面十分混乱,正想悄悄溜走。
然而她才刚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一个声音说道:“你到哪儿去呀?”
陈嬷嬷登时背冒冷汗,回头一看,赫然正是贾母在盯着她。
陈嬷嬷立马跪了下来,只低着头,不敢说话。
贾母接着说:“你就在这好好跪着,哪儿也不许去。
其他人也帮忙看着,要是放跑了她,哼哼……”贾母一声冷哼,令众人皆是心里一凛。
随后贾母来到了王夫人的跟前,王夫人急忙跪了。
贾母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何苦啊,我也知道你的心事了,那也不过是刚出生的庶子,我做主令人将他溺死了,你心里也就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