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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凌晨。

天刚蒙蒙亮,寒气就己经迫不及待地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西九城西郊的汽车转运站,喧嚣早己拉开序幕。

叶晨背着一个半旧的军绿色行囊,站在人来人往的站台边上,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都城。

空气里混杂着煤烟、尘土还有说不清的食物的味道。

街道上,自行车“叮铃铃”的脆响连成一片,汇成一股独特的城市交响乐。

放眼望去,一片蓝灰色的海洋。

穿着工装的人们蹬着自行车,步履匆匆,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设定好程序的零件,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这跟他想象中的西九城,有点儿不一样。

少了点儿历史的厚重感,多了些生猛的、忙碌的,甚至有点儿…土气的味道?

叶晨心里嘀咕,嘴角不自觉地撇了撇。

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贺秀莲怯生生地站着,两只手紧紧攥着自己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衣角,眼睛像受惊的小鹿,小心翼翼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陌生,太庞大了。

她是西北军垦农场的姑娘,戈壁滩的风沙早就刻在了她的脸上,带着一种与这城市格格不入的质朴和…茫然。

她们农场那地方,真是倒了血霉,连着好几年大旱,地里几乎颗粒无收。

活不下去了啊。

家里人一合计,让她来西九城投奔据说在这边工厂当干部的姐姐。

谁知道呢,半路上遇到了坏人,身上那点儿可怜的盘缠被抢了个精光,人也被推下土坡,差点儿就冻死饿死在荒郊野外。

要不是遇到叶晨…想起在冰冷摇晃的卡车车厢里,叶晨递过来的那半块硌牙的玉米饼子和那口救命的热水,贺秀莲的眼圈就忍不住有点儿发红。

是这个看着有点儿凶,话也不多的男人,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秀莲。”

叶晨的声音忽然响起,不高,但足够清晰。

他转过头,看着身后这个比他矮一个头还多的姑娘。

她的脸冻得有点儿发青,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惶恐和依赖。

“想好了没有?”

叶晨的目光很首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跟着我,可不一定有啥好日子过,说不定比你一个人更难。”

他这话不是吓唬人。

他自己也是两眼一抹黑,来西九城闯荡,能不能站稳脚跟都还是未知数。

带着个姑娘,确实是个累赘。

但…把人救了,总不能扔半道上吧?

那也太不是人了。

贺秀莲被他看得更加紧张,头垂得更低了,视线落在自己磨破了边的布鞋上。

两只手把衣角都快揉搓烂了。

过了好几秒,她才用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回答:“叶大哥…你救了我的命…”声音带着点儿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我没地方去了…姐姐…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找…”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叶晨一眼,又赶紧低下。

“我愿意跟着你…我能干活,帮你做家务,洗衣服做饭…我啥都能干!”

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儿急切和恳求。

她怕,怕叶晨真的不管她了。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一个人,真不知道该咋办。

叶晨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得,看来是甩不掉了。

“行吧。”

他点了下头,语气缓和了些,“那就先跟着。

不过丑话说前头,我可不是啥大款,能不能吃饱饭都难说,到时候别哭鼻子。”

“嗯!

我不哭!”

贺秀莲用力点头,像是怕他不信,还补充了一句,“叶大哥,我能吃苦!”

叶晨没再多说,伸手,不是去拉她的人,而是拎起了她脚边那个同样破旧的小包袱。

“走了,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他转身,朝着不远处几个等着拉活儿的三轮车夫走去。

贺秀莲赶紧小跑着跟上,亦步亦趋,像个小尾巴。

从东北老林子走到这西九城,叶晨可是遭老罪了。

火车、汽车、拖拉机,甚至还有蹭过一段路的牛车…能用的交通工具,他差不多都体验了一遍。

整整五天啊!

这年头出门,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路上那罪受的,颠簸得他现在感觉五脏六腑都还在晃荡。

幸好,幸好他当初留了个心眼,身上还揣着点儿积蓄。

“师傅,去东单,多少钱?”

叶晨走到一个看起来比较精神的三轮车夫面前,开口问道。

那车夫上下打量了他和贺秀莲几眼,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

“哟,小同志,看你们这打扮,刚到京城吧?”

他伸出三个手指头。

“这个数,东单那边可不近。”

叶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三块钱?

抢钱呢?

他知道这年头物价不高,但也清楚这些拉活儿的,看人下菜碟是常有的事。

“师傅,您这价可不地道。”

叶晨也不恼,语气平静,“我们刚下车,身上也没几个子儿。

您看,一块五,成不成?

成我们就走,不成我们再问问别家。”

他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往旁边走。

那车夫嘿嘿一笑,手放了下来。

“得嘞,小同志,看你也是个爽快人。

一块五就一块五,上车吧!

今儿个开张生意,图个吉利!”

这变脸速度,也是绝了。

叶晨心里吐槽一句,面上不动声色,招呼贺秀莲:“上车。”

他先把自己的大行囊扔到三轮车斗里,又接过贺秀莲的小包袱放好。

贺秀莲有些笨拙地爬上车,局促地坐在角落里。

叶晨跟着坐上去,车斗不大,两人挨得挺近。

他能闻到贺秀莲身上淡淡的…嗯,风尘仆仆的味道,还有一点点肥皂的清香。

“坐稳了您呐!”

车夫吆喝一声,使劲蹬起踏板,三轮车“嘎吱嘎吱”地晃悠着,汇入了街道的车流之中。

清晨的寒风迎面扑来,带着凛冽的气息。

贺秀莲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拢紧了身上的旧棉袄。

她偷偷抬眼,看着前面叶晨宽厚的背影。

这个男人,就像一座突然出现的大山,挡在了她所有的绝望和无助面前。

虽然他话不多,有时候也不经常笑,但…他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