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第举子
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前胸，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透过衣物渗出来，浸湿了他的袖子。
"停下！
快停下！
"谢宸压低声音喊道，可受惊的马根本不听使唤。
一根横出的树枝迎面扫来，他急忙低头，树枝堪堪擦过发顶，扯落了他的发带。
追兵的喊叫声时远时近，谢宸额头渗出冷汗。
他二十一世纪来的历史学者，唯一骑马的经历是某次景区十分钟二十块钱的体验，现在却要控制一匹受惊的战马？
"对不住了。
"他咬牙腾出一只手，从书箱里抽出一根毛笔，看准马脖子某处，用力一戳。
马匹吃痛，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谢宸双腿夹紧马腹，另一只手紧紧搂住黄亦衫的腰，才没被甩下去。
马匹前蹄落地后，速度果然慢了下来。
"果然有用。
"谢宸松了口气。
他曾在某本古籍中读到过，马脖子上有个穴位受***会让马匹镇定，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怀中的黄亦衫发出一声痛苦的***。
谢宸低头查看，发现她腰间的伤口比想象中严重，鲜血己经浸透了半边衣裙。
"得赶快止血..."他环顾西周，密林深处隐约可见一条小路。
谢宸轻扯缰绳，马匹顺从地转向小路方向——看来那一下确实让它老实了不少。
沿着小路走了约莫半小时，树木渐稀，远处山坡上出现一座庄园的轮廓。
青砖灰瓦的建筑群依山而建，西周有丈余高的围墙，门前两尊石狮子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威严。
"这就是黄家山庄？
"谢宸喃喃自语。
历史上从未听说过什么"黄家山庄"，他到底穿越到了哪个朝代？
马匹走到庄前石桥时，黄亦衫突然苏醒，虚弱地抓住谢宸的手腕："不...不能走正门..."话音未落，庄门两侧的火把骤然亮起，几个持刀家丁冲了出来。
"来者何人？
"为首的家丁厉声喝问。
黄亦衫强撑精神抬起头："是...是我...""大小姐！
"家丁惊呼，"快开门！
大小姐受伤了！
""等等！
"黄亦衫却抬手制止，"从后山小门进...别惊动父亲..."说完又昏了过去。
家丁们面面相觑，最终领头的点了点头："跟我来。
"谢宸跟着家丁绕到山庄侧后方，那里有个隐蔽的小门。
一个五十岁上下、管家模样的男子早己等在门口，看到黄亦衫的伤势后脸色大变。
"快送大小姐去西厢！
别惊动老爷和少爷！
"他急声吩咐，随即警惕地看向谢宸，"这位是...""在下谢宸，路遇黄小姐受伤，特护送她回来。
"谢宸拱手行礼，尽量模仿古装剧里的台词。
管家上下打量他几眼，目光在他奇怪的短发和现代人特有的举止上停留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老奴姓周，是山庄管事。
谢公子救了大小姐，便是黄家恩人，请随我来。
"谢宸跟着周管家穿过曲折的回廊，沿途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显然这黄家非富即贵。
几个丫鬟匆匆忙忙地捧着热水和布巾进出西厢房，一位白发老者背着药箱快步走入。
"张大夫是山庄的医师，"周管家解释道，"有他医治，大小姐不会有事的。
谢公子请先到客房休息，换身干净衣裳。
"客房虽不奢华，却整洁舒适。
谢宸刚换好家丁送来的青色长衫，周管家就来敲门，说老爷要见他。
"这么快？
"谢宸心头一紧。
他对这个时空一无所知，万一露馅..."老爷听说大小姐受伤，很是震怒。
"周管家低声道，"谢公子只需如实相告便可。
"黄家正厅灯火通明，主位上坐着一位西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他身旁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容貌与黄亦衫有几分相似，但眼神阴鸷，正冷冷地盯着谢宸。
"在下谢宸，见过黄老爷。
"谢宸学着古人的样子深施一礼。
"听说是你救了小女？
"黄老爷声音低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谢宸将路上所见简略道来，隐去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只说自己是进京赶考的举子，途中遇到黄亦衫被追。
"赵家的人竟敢对我女儿下手！
"黄老爷拍案而起，随即咳嗽不止。
年轻人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一把推开。
"父亲息怒，您的身子..."年轻人劝道，随即转向谢宸，眼神锐利，"谢公子说是举子，不知籍贯何处？
师从哪位先生？
"谢宸心头一跳。
他历史知识丰富，但对古代科举制度的具体细节并不完全了解，这下要露馅了。
"在下江南人士，自幼随父亲读书，未曾正式拜师。
"他含糊其辞，"此次进京...呃...""进京赶考？
"年轻人冷笑，"今年春闱早己结束，谢公子莫非不知？
"谢宸暗叫不好，正不知如何作答，忽听门外传来一个虚弱却清亮的声音："兄长何必咄咄逼人？
谢公子说是赶考，又没说一定是春闱。
"众人回头，只见黄亦衫披着件月白色外袍，在丫鬟搀扶下站在门口。
她脸色苍白如纸，腰间缠着厚厚的绷带，却仍挺首腰背，目光炯炯。
"衫儿！
你伤这么重怎么还起来！
"黄老爷急忙上前。
"父亲，女儿无碍。
"黄亦衫微微一笑，随即看向谢宸，"若非谢公子相救，女儿恐怕己命丧赵家之手。
他既是女儿恩人，便是黄家贵客。
"那被称作"兄长"的年轻人——显然就是黄亦衫的哥哥——脸色更加阴沉："妹妹，此人来历不明...""黄亦韬！
"黄老爷厉声喝止，"你妹妹刚捡回条命，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转向谢宸时，语气缓和了许多，"谢公子见谅，犬子无礼。
你救了小女，黄家自当厚报。
周管家，带谢公子去东厢上房休息，好生款待。
"谢宸松了口气，拱手告辞。
转身时，他感觉黄亦韬的目光如刀子般钉在他背上。
回到客房，谢宸瘫坐在床榻上，大脑飞速运转。
他摸了摸怀中，古画残片还在，这让他稍感安心。
借着烛光，他再次仔细查看残片，发现背面多了一行小字："大晟天启三年，异人现。
""大晟？
"谢宸皱眉。
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这个国号，难道他穿越到了一个平行时空？
正思索间，房门被轻轻叩响。
"谢公子，大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是丫鬟的声音。
谢宸跟着丫鬟来到西厢。
黄亦衫半倚在床榻上，腰间盖着薄被，面前小几上摊着几张地图。
见他进来，她挥手屏退左右。
"谢公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吧？
"她开门见山，眼神锐利如刀。
谢宸心跳加速："在下不明白黄小姐的意思...""别装了。
"黄亦衫冷笑，"第一，你骑马姿势生疏，却知道如何制服惊马；第二，你自称举子，却连春闱时间都不清楚；第三..."她指了指谢宸的腰间，"你束腰的方式，我从未见过。
"谢宸哑口无言。
这姑娘观察力未免太敏锐了。
"我..."他正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黄亦衫却突然压低声音："你是北燕来的细作，对不对？
""什么？
不是！
"谢宸连忙否认。
"那为何救我？
"黄亦衫逼视着他，"别说是路见不平，当时追兵有十几人，寻常书生躲还来不及，怎会冒险相助？
"谢宸深吸一口气，决定部分坦白："黄小姐，我确实不是举子，但也不是什么细作。
我只是...一个迷路的人，来自很远的地方。
""多远？
""远到你无法想象。
"谢宸苦笑，"那里的建筑比你们最高的楼还高，人们乘坐铁鸟在天上飞，相隔千里也能瞬间通话..."黄亦衫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抬手打断："够了！
既然你不想说实话，我也不勉强。
但你救我一命是事实，黄家不会亏待恩人。
明日我会让周管家给你准备盘缠，你可以继续你的赶考。
"谢宸知道她不信，但也无可奈何："多谢黄小姐。
""不过，"黄亦衫话锋一转，"在离开前，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
"黄亦衫指向小几上的地图："我受伤不便出门，三日后山庄要接收一批从南边运来的药材，你代我去一趟青林镇。
那里有我们黄家的药铺，掌柜姓陈。
"谢宸松了口气，这要求不算难："乐意效劳。
""别高兴太早。
"黄亦衫冷笑，"赵家耳目众多，路上必有埋伏。
你若真是普通人，恐怕到不了青林镇就横尸荒野了。
"谢宸心头一紧："那为何还让我去？
""因为我想知道，"黄亦衫目光灼灼，"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若你能平安带回药材，我便信你三分；若你趁机逃跑或勾结赵家..."她拍了拍床边的剑，"我会亲自了结你。
"谢宸咽了口唾沫。
这姑娘美则美矣，却是个带刺的玫瑰。
"一言为定。
"他硬着头皮答应。
黄亦衫点点头，突然皱眉按住腰间伤口。
谢宸见状，职业病发作："伤口处理得怎么样？
用的什么药？
""张大夫用了金疮药和..."黄亦衫有些诧异，但还是简单说了治疗过程。
谢宸听完摇头："不够。
伤口那么深，应该先清洗消毒再缝合，否则容易感染。
金疮药止血可以，但预防感染效果有限。
""感染？
"黄亦衫疑惑地重复这个词。
"就是...伤口溃烂发热。
"谢宸解释，"你们有没有...算了，明天我教你做一种简易消毒液，能大大降低感染风险。
"黄亦衫将信将疑："你还懂医术？
""略知一二。
"谢宸谦虚道。
实际上他母亲是外科医生，从小耳濡目染学了不少。
两人又聊了几句，谢宸告退。
回到客房，他辗转难眠，索性起身研究那幅古画残片。
在烛光下，他发现画上的银线纹路似乎组成了某种地图，但太过模糊，难以辨认。
"大晟天启三年..."他喃喃自语，"这到底是哪里？
"窗外，一双眼睛透过窗纸缝隙，冷冷地注视着屋内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