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倒计时
陆远航蜷缩在光影交界处，小心翼翼地揭开腿上结痂的伤口。
七日的牢狱生活在这具身体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几处较深的创口边缘己经泛出死灰色，黄浊的脓液在纱布下渗出令人不安的黏丝。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头滚动着咽下并不存在的唾沫。
这七日来，每一粒粗盐都被他从发霉的牢饭中筛出，用尿液反复溶解再结晶。
此刻掌心里那点灰黄色的晶体，在斜阳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果然..."他无声地苦笑，现代实验室里唾手可得的硝酸钾，在这里竟要拿命去换。
没有无菌操作台，没有精密天平，连最基础的抗生素都是奢望。
化学博士的头衔在这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不过是个残忍的讽刺。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暗藏的盐粒，他突然用力掐进自己大腿的伤口。
尖锐的疼痛伴着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这比任何提神试剂都来得有效。
"郑青皮！
"王五的吼声伴随着铁门撞击的巨响一同炸开。
一碗散发着馊味的稀粥被粗暴地扔进牢房，几片发黑的腌萝卜在浑浊的汤面上摇晃，溅起的汁液在地面绘出诡异的图案。
陆远航的目光却死死锁在王五缩回的右手上——拇指根部那道伤口己经恶化成了可怖的青紫色，铁锈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向掌心蔓延。
典型的破伤风感染征兆。
"王哥这伤..."他故意拉长声调，手指在潮湿的牢栏上画着无形的符号，"是初七那日给死囚上镣时伤的吧？
那副铁链，听说绞死过三个倭寇..."王五的脸色骤然一变，右手不自觉地藏到身后。
铁链哗啦作响间，一滴浑浊的脓液正落在陆远航的饭碗里，在粥面上晕开一圈诡异的油光。
"放你娘的狗屁！
"狱卒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就你这待宰的流犯，也配叫老子王哥？
"陆远航却不急不恼。
他缓缓抬起手，指节在铁栏上叩出三长两短的节奏——这是他在观察多日后发现的狱卒交接暗号。
"三头蒜。
"他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再加你腰间暗袋里的硫磺，我保你三日后能再使铁链锁人。
"王五的瞳孔猛地收缩，右手下意识按住腰间鼓起的部位。
上次私藏硫磺的火工，被活活抽烂了后背..."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蜈蚣般的旧疤，"上一个跟老子讨价还价的，现在还在粪池里泡着呢！
"陆远航忽然笑了。
他慢慢摊开掌心，一撮灰白色的粉末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连日来从墙角硝土和腌菜上刮得的混合物，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
"那王哥可知道..."他轻轻吹了口气，粉末飘落在王五溃烂的伤口上，顿时腾起一缕带着刺鼻气味的青烟，"为什么这伤每到阴雨天就疼得像被烙铁烙？
"不等王五反应，陆远航突然抄起地上半截生锈的铁链，以迅雷之势按在那溃烂的伤口上。
"啊！
你——"脓血与铁锈接触的瞬间，竟泛起一层褐红色的泡沫，如同被无形之火煮沸。
陆远航的声音此刻低沉得如同地府判官："这牢里的每一副镣铐，都浸透过七七西十九个死囚的血...王哥觉得，它们认不认主？
"明矾粉撒落的刹那，青烟中骤然凝结出蛛网般的血丝，在王五惊恐的注视下，那溃烂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一层暗红色的硬痂。
王五的呼吸急促，死死盯着自己拇指上那层诡异的血痂。
溃烂的疼痛竟真的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紧绷感，仿佛皮肉被无形的手强行缝合。
"你……"他的声音嘶哑，目光在陆远航和伤口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定格在那撮灰白色的粉末上，"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陆远航缓缓收回手，指尖残留的硝石粉末在暮光中泛着冷冽的微光。
"救命的药。
"他低笑一声，"也是要命的毒。
"王五的瞳孔骤然紧缩。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是其他狱卒在巡夜。
王五猛地攥紧拳头，将拇指藏进袖口，眼神阴晴不定。
"两头蒜。
"他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硫磺……得等。
"陆远航眯起眼："明日辰时，我要见到东西。
"王五没有回答，转身大步离开，铁靴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陆远航才长舒一口气，低头看向地上那碗被脓液污染的稀粥。
他伸出两根手指，从汤水里捞起那滴半凝固的脓血，轻轻捻开。
"破伤风杆菌……"他喃喃自语。
深夜，牢房陷入死寂。
陆远航蜷缩在墙角，借着微弱的月光，将今日收集的硝石粉末摊在掌心。
他从稻草垫下抽出一根细长的鼠骨——这是他这几日偷偷磨尖的工具。
他用鼠骨尖端小心挑出硝石中的杂质，再滴上几滴尿液。
灰黄色的晶体在液体中缓缓溶解，又随着水分蒸发重新析出，这一次，结晶更细腻，色泽也更纯净。
王五未必会老实交出硫磺，他必须做两手准备。
陆远航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几片发黑的腌萝卜上——古代腌菜常用硫磺熏制防腐。
"二氧化硫……"他无声地笑了，"虽然不纯，但足够了。
"次日辰时，王五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陌生狱卒，他粗暴地将一碗饭丢进牢房，全程低着头，不敢与陆远航对视。
陆远航盯着那碗饭——今天的腌萝卜格外多，几乎盖满了粥面。
"王五呢？
"他轻声问。
狱卒身体一僵，匆匆离开。
陆远航用木片拨开腌萝卜，果然在碗底发现了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黄色粉末与一头大蒜。
但分量明显不足半两，而且掺杂了大量泥沙。
"果然被克扣了……"他冷笑一声。
“还有二十二天，时间有点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