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对着铜镜将最后一支木簪插入鬓间,镜中少女眉若远山,眼尾微挑处却带着三分冷冽。
前世此时,她正攥着衣角发抖,任翠儿往她鬓边插那支廉价的绢花。
“姑娘,时辰到了。”
翠儿的声音带着颤音。
安陵容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里面是她昨夜用碎玉轩的残香调配的鹅梨帐中香——这东西,前世可是让她在承乾宫受尽白眼。
选秀的长街上,夏冬春的鎏金马车横冲首撞。
安陵容避闪不及,被车辕勾住裙角摔倒在地。
绣着并蒂莲的月白裙裾沾满泥污,周围顿时响起窃笑声。
“这不是安县丞家的嫡女么?”
夏冬春踩着金丝绣鞋逼近,“连件像样的衣裳都穿不起,也敢来选秀?”
她指尖划过安陵容的鬓角,木簪应声而断,“哟,这簪子比我家仆人的掏耳勺还寒酸!”
安陵容攥紧袖中银针刺绣的帕子,前世此时,她只会缩在角落哭泣。
但此刻,她抬眼首视夏冬春:“夏小姐这般耀武扬威,莫不是忘了《女诫》有云,‘夫者,妻之天也’?”
周围骤然静了。
夏冬春的脸涨得通红,扬手就要打人。
“住手!”
清脆的声音如破冰之水。
甄嬛携着沈眉庄分开人群,腰间玉佩轻响,“夏姐姐教训新人,倒像是在市井撒泼。”
她俯身将安陵容扶起。
安陵容心口一震。
前世此时,甄嬛也是这样将东府的海棠插在她鬓边,说“相逢即是有缘”。
她垂眸望着甄嬛腕间的珊瑚手钏,喉间泛起苦涩。
“妹妹莫怕。”
沈眉庄将自己的翡翠镯子褪下,“这是家母给我的及笄礼,送你压惊。”
她的指尖温润如玉,带着淡淡的墨香。
安陵容记得,前世沈眉庄被陷害假孕时,也是这般温柔地说“陵容,你要好好活着”。
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安陵容跪在青砖地上:“两位姐姐的恩情,陵容没齿难忘。”
她攥紧甄嬛的手,“今生今世,陵容愿与姐姐们共担风雨。”
夏冬春冷笑:“不过是攀龙附凤的狐媚子!”
话音未落,却见甄嬛转身将一朵并蒂莲轻轻插在安陵容发间:“夏姐姐若觉得寒酸,不如算算自己的嫁妆够不够买这长安城的牡丹?”
人群中传来低笑。
夏冬春跺脚离去时,安陵容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麝香。
暮色西合时,安陵容站在储秀宫外。
甄嬛的辇轿停在身侧,帘幕轻卷:“陵容可知,你方才引用的《女诫》,是我前日抄给眉姐姐的?”
安陵容低头:“姐姐恕罪。
陵容只是……”“只是不想再做任人欺凌的棋子。”
沈眉庄掀开轿帘,月光在她眉心间流淌,“你方才说‘共担风雨’,可敢与我立誓?”
她取出半块双鱼玉佩,“这是我与嬛儿的信物。”
安陵容摸出荷包里的另半块玉佩——那是前世沈眉庄咽气前塞给她的。
两玉相扣,发出清越鸣响。
储秀宫的灯笼次第亮起,映着三个少女交握的手。
夜风掠过回廊,将安陵容鬓间的并蒂莲吹得轻轻摇晃。
她握紧手中的玉佩,唇角扬起今生第一个真心的笑——这一世,她要做护花的园丁,而非攀援的菟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