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过后,小北风裹挟着雪粒子,呜呜地漫天飞舞,刮在人脸上,像刀片一样,冷飕飕地疼。
彪子一路找寻饭馆,无意中与人撞上。
他急忙道歉说:“对不起,俺不是故意的。”
被撞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与他同行的还有西个人,都是与这小子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几个人上一眼下一眼,把彪子打量一番后,那个被撞的人说:“***瞎呀。”
彪子一听就急了,他挥手就要打这小子嘴巴子。
他忽然发现,这几个人反应迅速,呼啦一下散开,把他围在中间,纷纷亮出手里的石头、木棒,还有铁锹头。
彪子看出这帮人是有备而来,他撒腿就要跑开。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一个家伙挥起石头,砸在彪子的后脑勺上。
咣地一声,彪子脑袋嗡地一下。
他只感觉到后脑勺一阵发热,顿时火冒三丈。
“你娘!”
彪子猛转身,照准砸他脑袋的家伙,一脚踹过去,那家伙一个弹射,飞出去了。
其他人挥起手里的凶器,就要往彪子身上招呼。
没想到彪子猛一挥手,三拳两脚就把这几个人撂倒了。
他觉得不解气,双手抓起骂他的人,高高举过头顶,就要往其他人身上砸。
“大爷饶命。”
这家伙露出满嘴的鲨鱼牙,一股浓重的大肠头味儿,熏得彪子连连作呕。
他随手一丢,听到噗地一声,这人就飞出几米开外了。
彪子摸了一下后脑勺,黏糊糊的出血了。
“俺弄死你个逼养的。”
彪子冲过去,就要跟砸他脑袋的人玩命。
这帮人见状,急忙从雪地上爬起来,跪在彪子面前,磕头作揖,连连哀求大爷饶命。
彪子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虽然心里恼火,也只能作罢。
他不想跟这几个不堪一击的人,再计较什么了,转身就要走开。
“大爷留步。”
长了一口鲨鱼牙的人,从地上爬起来,拦住彪子的去路问道:“敢问一句,大爷要去哪呀。”
“关你屁事。”
彪子的火气还没消,不想再跟这几个人多说一句废话。
鲨鱼牙一脸的讨好相说:“人过不留名,不知张王李赵,雁过不留声,不知春夏秋冬,交个朋友吧。”
彪子有心骂上一句,去你娘的吧。
他又觉得自己初来乍到,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找到,至少应该跟这家伙打听一下。
于是,他缓和口气问道:“哪有吃饭的地方。”
“嗨,你咋不早说呀。”
鲨鱼牙一笑,满脸的褶子。
他说:“问我,你就算找对人了。
你想吃啥尽管说,兄弟请客。”
彪子听到这话,心里舒服多了。
他兜里一毛钱都没有,即使找到饭馆,也是舍下脸皮,手心朝上,跟人家要些吃的,大不了以后挣了钱,再加倍还给人家罢了。
不打不相识。
既然手下败将主动请客,让他保住了面子,他就交下这几个朋友吧。
想到这,彪子双手抱拳说:“就让兄弟破费了。”
“应该的。”
鲨鱼牙嬉笑着看其他人。
这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鲨鱼牙什么意思。
他们几个人不是晚饭还没着落,也不会大雪天,来跟一个外乡人碰瓷儿。
“我说你们……”鲨鱼牙发觉彪子脸色不对,急忙打圆场说:“不就是一顿饭吗,跟我走。”
鲨鱼牙转身便走,他走出几步,回头看彪子站在原地没动,眼色儿中还透露出一股怨气。
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跑回彪子近前说:“大爷,你今晚有住的地方吗。”
“你有呀。”
彪子一眼就看出,鲨鱼牙整个一大忽悠,他阴沉下脸就要开骂。
“连吃带住,带暖气的楼房。”
鲨鱼牙神气十足说:“但是得先委屈你一下,行吗。”
警察局两个值班警察,打扫完门前的雪,冻得哆哆嗦嗦返回楼里,正在相互拍打身上的雪花,听见咣地一声,大门被人踹开了。
彪子满身冰霜,头上还挂满了雪花,晃着膀子走进警察局。
鲨鱼牙和其他几个喽啰紧随其后。
没等两警察发火,往外轰他们,鲨鱼牙越过彪子,跑到警察身边说:“我是特高课王警长的朋友,有事找他。”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人家早下班了。”
一个警察一脸的不耐烦,把手一甩就要说,滚!
鲨鱼牙伏在警察耳边低语几句,这两个警察顿时警觉起来,一起看向彪子。
彪子一脸的不含糊,挺胸抬头站在那,摆出一副爱谁谁的架势。
“跟我走。”
警察不假思索,转身朝楼梯走去。
鲨鱼牙趁警察不注意,特意朝彪子一龇牙,言外之意:怎么样,哥们儿在这有面子吧。
一行人上了二楼,来到一个房间门前。
两个警察推门走进房间,打开电灯,彪子往里面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就要骂鲨鱼牙。
鲨鱼牙早有准备,他对彪子低声说:“我不是说了吗,必须要走一个过场才行。”
“进来吧。”
警察说话的语气,平淡中带有几分威严。
彪子犹豫中,被鲨鱼牙嬉笑着推进屋里,靠墙站住。
两个警察一左一右站在彪子两旁,把上下西根铁链子,分别扣在彪子手腕和脚腕子上。
彪子有些懵。
他想对鲨鱼牙说什么,还没等张开嘴,那两个警察就分别摇动两个滑轮,吱吱嘎嘎一阵乱响,彪子被铁链子拴住了。
“你他娘的啥意思。”
彪子反应过来了,身子也被悬空吊起来了。
“闭嘴,你个圈胡子。”
鲨鱼牙突然翻脸,张嘴闭嘴叫彪子圈胡子。
彪子肺都快气炸了。
他自我感觉玩了一辈子鹰,竟然被几个小家贼给算计了。
彪子爹娘老子一顿乱骂,瓮声瓮气的声音传遍整栋楼。
鲨鱼牙嬉笑着欣赏彪子的愤怒,还不忘跟警察说:“老总,我去哪领赏。”
“是不是圈胡子还不一定呐,你领个屁。”
一个警察回答说。
“布告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抓住圈胡子,赏一袋高粱米,外加十块大洋。”
鲨鱼牙扯着嗓子跟警察叫唤,猛听到一声吆喝:“闭嘴!”
鲨鱼牙被这一嗓子吓得浑身一颤,扭头看,门口站了一个穿警察制服的人。
他看清这人的长相,迎过去深鞠一躬说:“报告郑课长,我叫侯三,是王孝天警长的线人,刚抓到一个圈胡子,送来领赏。”
被称作郑课长的人没理侯三,他倒背双手走进屋里,先打量一番彪子,从鼻孔挤出哼地一声,还没等说话,门口就传来清嗓子声。
闻听此声,他几步跑到门口,立正鞠躬说:“局座,您来了。”
警察局长黄墨轩,正准备下班回家,被吵骂声吸引来,他问道:“哪个是圈胡子呀。”
侯三急忙指着吊在空中的彪子说:“他就是圈胡子。”
彪子从郑课长进屋,就闭紧了嘴巴。
他攒足了一口气,两腿两脚准备发力,要一下子挣脱铁链,再一把掐死候三。
黄局长手里拿了一个烟斗,他走进屋里,上下打量彪子一番,露出一脸的不屑说:“这哪是圈胡子,整个一盲流子。”
彪子突然西肢一用力,铁链子只发出吱嘎一声,那镶嵌在墙里的根基,纹丝不动。
他的举动把黄局长吓了一跳,没等黄局长说话,他又一声大吼:“给老子打开!”
黄局长顺手操起一根钢鞭,照彪子的肚子猛抽一鞭子,申斥道:“你喊啥。”
彪子感觉肚皮凉丝丝痒滋滋的,随之一股热流流淌下来,嘀嗒嘀嗒一股鲜血流淌到地上。
“你娘,敢打老子。”
彪子发疯了一样,西肢胡乱挣扎着,那镶嵌在墙里的铁链根基开始松动了。
“还反了你了,敢在警察局撒野。”
黄局长也急了,他抡起钢鞭又要抽彪子。
郑课长见势不好,急忙拦住黄局长,对那两个发呆的警察说:“还愣着干啥,动手呀。”
他摆出一副保护黄局长的架势,把黄墨轩拥出房间。
见侯三等人还傻乎乎站那看热闹,他低声喝道:“还不快滚!”侯三原以为把彪子骗进警察局,既解了被打之恨,还能捞到实惠。
没想到彪子简首就是一疯子,挨了黄局长一鞭子,非但不服软,反倒摆出拼命的架势。
一旦这家伙挣脱铁链,第一个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冲几个同伙一甩头,脚底抹油开溜。
两个警察也从未见过这阵势,他们把彪子当成真圈胡子了。
郑课长发话了,他们不敢不执行。
两人一个操起木棍,一个选来选去,选中一根钢筋,颤颤巍巍来到彪子近前,高举手,轻落下,演戏给郑课长看。
“住手。”
郑课长一声吆喝,两人急忙躲到一旁。
只见郑课长快步走到彪子近前,拽起他的衣襟看了一下,回头对站在门口的黄局长说:“局座,这是枪眼。”
彪子被骗进警察局时,浑身布满了冰霜。
东北的腊月天,室外气温快到零下三十度了。
警察局里有暖气,室温能达到二十多度。
屋里屋外一热一冷,温差巨大,彪子身上的冰霜很快就融化了。
那散落在他衣襟上的枪眼,引起郑课长的注意。
黄局长一听,也是吃惊不小,他走过去查看一番,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彪子也不再挣扎了,他浑身颤抖,大汗淋漓,突然脖子一歪,昏死过去了。
黄局长和郑课长目光相对,一脸的懵逼,不知道这个盲流子,怎么突然就没了动静。
郑课长又掀开彪子的衣襟,发现他肚皮上,只有一道被钢鞭抽过的伤痕,还在滴血。
这是黄局长刚才所为,没发现他身上有任何枪伤。
“他不会真是圈胡子吧。”
黄局长问郑课长。
“根本不可能。”
郑课长回答的干脆。
他向黄局长进一步解释说:“就那几个小地赖,怎么可能抓到圈胡子,他们纯属是来骗赏钱的。”
黄局长点头,认同了郑课长的观点。
“除非……”郑科长若有所思的样子,示意黄局长走出房间。
他先向走廊尽头瞥了一眼,低声说:“除非他是吉野派来的。”
黄局长瞪大了眼睛,愤怒与惊讶写在他的脸上。
他同样低声说:“妈的了,老虎不发威,他当我是病猫了。”
郑课长一记苦笑说:“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咱惹不起他们,赶紧把这人扔大街上去,死活不关咱们的事,免得惹出啥麻烦。”
“你惹不起他们,我惹得起。”
黄局长愤愤道:“吉野刚来,就敢跟我玩这套,我偏要给他点厉害尝尝。”
“局座打算怎么处理这人。”
郑课长别有用心,成功地完成了挑拨离间。
黄局长低头思索片刻,西下看了一眼说:“那几个人哪去了。”
郑课长愣了一下,知道黄局长在找侯三几个人。
他砸嘴说:“卑职失误,让他们滚蛋了。”
“你……”黄局长有些失望。
郑课长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至少应该先了解一下,这个人的来龙去脉。
他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不管他什么来路,落到我手里,就别想活着出去。”
郑课长回头见两个值班警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
他转移责任说:“你们两个,为啥把他吊起来。”
“侯三说他是王孝天的线人,所以咱们才……”一个警察做出了回答。
“原来是这样。”
郑课长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又是王孝天。”
黄局长又不淡定了。
他说:“早晚有一天,这家伙就能把天给捅漏了。”
郑课长无语。
一个没有任何征兆的突发事件,就这样被他巧妙地利用起来。
他建议黄局长说:“局座,最好先把这人关进大北监狱,仔细查完后,再决定怎么处理他。”
“别打草惊蛇,坐我车走。”
黄局长同意了郑课长的建议,他要亲自送彪子去大北监狱。
黄局长做好了安排,他回办公室了。
郑课长命令两个警察,拿来手铐脚镣,要把彪子放下来。
就在两个警察,准备摇动滑轮放下彪子时,郑课长有了一个细微发现。
彪子被吊在空中,虽然脑袋耷拉着,紧闭双眼,但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不时地转动几下。
郑课长操起木棍,抡圆了照彪子脑袋猛砸一下。
一般人挨这一棍子,不被打死,也得昏迷不醒。
彪子没有任何反应。
郑课长的精细,救了自己一命。
彪子挨了黄局长一鞭子,他真想挣脱锁链,掐断黄局长的脖子。
几次挣扎,他发现自己力不能持,而且由于饥饿,身体己经出现虚脱症状。
于是,他摆出突然昏迷的架势,要放松人们的警觉,只等把他从空中放下来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