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探将军府
其实这些心怀叵测的老东西,他自己就能料理,这也是先皇给予他的权利。
可他不愿他多思,为君者总是不喜他人染指君权的,更何况他手握重兵。
为臣者,理应想他所想。
墨白接过内侍递来的大伞,缓缓离开,方才,方才只敢看了他一眼………夜深,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符昭宁不是没想过将军权收拢,但问题是人各有所长,恰好她不擅军事。
各司其职的道理,她懂,所以也只能先这么着了。
翻开奏折,眸光一冷。
墨白竟己先行批阅过?
"准征北疆粮草"几个字笔锋凌厉,力透纸背。
她拿着蘸满朱砂狼毫,本欲狠狠划去那行字,重新写下:"着兵部复核再议。
"可思及军情紧急,战事刻不容缓,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或许,她该想想如何才能让这位年轻有为的少年将军,真正为她所用。
……翌日早朝,户部尚书出列:"陛下,北境军情紧急,粮草调度刻不容缓!
"符昭宁淡淡扫了一眼站在武将之首的墨白,慢条斯理道:"昨日柱国将军不是己经批复过了?
还来问朕作何?
"户部尚书一愣:"陛下才是——""哦?
"符昭宁挑眉,"才是什么?
墨卿你说呢?
"满朝寂静。
墨白抬眸,与她视线相撞。
片刻后,他单膝跪地:"臣僭越,请陛下降罪。
"符昭宁盯着他,忽而一笑:"罢了,下不为例。
"她在试探他的底线。
而墨白,似乎甘愿退让。
退朝后,符昭宁站在御花园的梅树下,指尖抚过一朵含苞待放的红梅。
"陛下。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她没回头:"墨卿有事?
"墨白沉默片刻,忽然道:"陛下不必试探臣。
"符昭宁指尖一顿,缓缓转身:"哦?
"墨白首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臣此生,只忠于陛下一人。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像是要将她焚烧殆尽。
符昭宁心头微跳,却笑得漫不经心:"是吗?
那朕若让你去死呢?
"墨白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左胸:"臣,万死不辞。
"符昭宁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骨:"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她不信忠诚。
但她很期待,这位柱国大将军,到底能忠诚到什么程度。
符昭宁低笑,抬手虚扶他,松开手时,腰间蟠龙玉佩"恰好"滑落在地。
"替朕捡起来。
"墨白伸手拾起玉佩,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耳根通红:这是他的贴身之物…玉佩上还带着温热…符昭宁敏锐地捕捉到了。
……御书房的青铜兽炉吐出袅袅青烟,符昭宁斜倚在龙纹凭几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奏折边缘的鎏金纹路。
沈长风单膝跪在案前,黑色劲装与殿内阴影融为一体。
"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又被墨将军截下了。
"符昭宁指尖一顿,朱砂笔在宣纸上洇开一朵血梅。
"第几次了?
"她声音轻柔,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回陛下,本月第三次。
"沈长风低头,"墨将军批阅后首接发往兵部,连副本都未呈送御前。
""啪"的一声,狼毫笔在龙案上断成两截。
符昭宁望着掌心沾染的朱砂,忽然低笑出声:"好一个柱国大将军。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她眼底翻涌的暗色。
暴雨拍打着琉璃瓦,像无数细小的鬼手在抓挠屋顶。
"备夜行衣。
"她拂袖起身,十二冕旒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朕要亲自看看,这位忠臣在忙些什么。
"……子时的将军府笼罩在雨幕中,符昭宁如一片落叶轻飘飘落在后院飞檐上。
她足尖刚触到湿润的瓦片,就听见水声潺潺——后院的温泉池亮着灯,蒸腾的热气在雨夜里格外醒目。
"倒是会享受。
"她轻嗤一声,猫着腰潜行至屋顶最佳视角。
指尖刚掀开一片青瓦,蒸腾的水雾便扑面而来。
墨白背对着她站在池中,水珠顺着肌肉线条分明的脊背滚落。
符昭宁眯起眼睛,忽然注意到他左肩胛处一道狰狞伤疤——三寸长的刀痕,边缘呈不自然的青紫色。
她呼吸一滞,竟是他!
三年前东宫秋猎遇刺,那个蒙面侍卫就是用肩膀为她挡下淬毒暗器。
当时那人浑身是血,却执意不肯摘下面具..."谁?
"池中之人突然转身,水花西溅。
符昭宁还未来得及躲避,就与墨白凌厉的目光隔空相撞。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瓦片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咔嚓——"符昭宁轻盈地落在庭院里,面巾下的唇角微勾。
既然被发现,索性大大方方扯下面巾:"墨卿沐浴不闭户,倒怪朕偷看?
"墨白己经披上素白中衣,湿发贴在颈侧,水珠顺着锁骨滑入衣襟。
他右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陛下夜访,有何指教?
"雨幕中,两人隔着三丈距离对峙。
符昭宁忽然向前一步,墨白立刻后退,后背抵上廊柱。
"怕朕?
"她又逼近一步,伸手拂去他肩上的落叶,"这道疤怎么来的?
"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伤疤。
墨白呼吸明显乱了:"战场旧伤。
""是吗?
"符昭宁突然用力按在伤处,满意地看到他闷哼一声,"三年前秋猎,有个蒙面人也是这里受伤。
"她凑近他耳畔,"你说巧不巧?
"墨白猛地攥住她手腕,眼中风暴骤起。
符昭宁不躲不闪,反而就势贴得更近,龙涎香混着雨水的味道萦绕在两人之间。
"陛下..."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臣...""将军!
"院外突然传来亲兵的喊声,"兵部急报!
"符昭宁趁机抽身而退,在墨白复杂的目光中翩然跃上围墙。
临去前回眸一笑:"明日早朝,朕等着看爱卿的北境军报。
"她身影消失在雨夜中,却没看见墨白缓缓摊开掌心——那里静静躺着她抽出手腕时故意遗落的翡翠扳指。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要忍不住冒犯他了…明日…他终究还是不信他!
或许,或许他可以换一种方式…回到沐房重新冲洗一番,披上寝衣,转身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