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经纬的初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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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经纬的初织(1988年谷雨)缝纫机的咔嗒声在筒子楼里响到深夜,李素兰借着15瓦的灯泡修改剪裁图,袖口的香港粉笔在纸上划出幽蓝的线。

女儿小芸早己趴在裁剪台上睡着,作业本上画满改良的校服设计——翻领比国标短1厘米,口袋位置下移3厘米,这样弯腰时不会硌到学生的课本。

临海市外贸局的铁门比纺织厂的更气派,铜制门环上刻着“出口创汇”西个大字。

李素兰抱着样衣穿过走廊,帆布包里装着连夜赶制的五套校服,领口的兰花刺绣在晨光里泛着微光——那是用厂里库存的的确良边角料绣的,比国营服装厂的机器绣花多了三分灵气。

外贸局三楼的加工科充斥着油墨和布料的混合气味。

科长周明辉翻着李素兰递来的报价单,镜片后的目光停在“每套8.5元”的数字上:“比国营厂贵1.2元,你这个体户……”“周科长,”李素兰展开样衣,露出暗藏的三角加固针脚,“我们用的是外贸局***的21支纱的确良,领口加了防磨衬布,水洗三次不变形。”

她掏出质检报告,“这是市纺织工业局的检测结果,耐磨度比国标高15%。”

周明辉的手指划过布料:“价格还是太高,而且你们个体户……”“《经济合同法》第二十九条规定,”李素兰翻开随身携带的条例,“加工承揽合同的价款由双方约定,我们提供的是定制化服务。”

她压低声音,“听说教育局对校服质量有新要求,尤其是领口开线问题,我们改良了剪裁工艺,能避免这个通病。”

周明辉的眉头松开些,去年某校服厂因领口脱线被家长投诉,至今还在整改。

他敲了敲桌子:“先试做500套,预付款30%,剩下的货到付清。”

走出外贸局时,李素兰摸了摸口袋里的合同,油墨味混着袖口的粉笔香,让她想起前世第一次拿到走私订单时的心悸。

这一次,合同上的甲方盖着清晰的公章,乙方写着“素兰制衣个体工商户”,注册号是三天前刚从工商局拿到的——那串数字像缝纫机的针脚,将她的命运正式缝入市场经济的布料。

纺织厂的仓库像座褪色的堡垒,霉味混着布料的尘埃在光柱里浮动。

李素兰盯着二车间的库存的确良,泛黄的布卷上印着1985年的生产批号,比她重生前记忆中的时间早了两年——这意味着她有机会在走私集团介入前,消化掉这批可能被倒卖的布料。

“李素兰,你真要全收?”

仓库管理员老陈敲了敲算盘,“一万米,按批发价每米1.2元,总共一万二,你哪儿来的现款?”

李素兰掏出皱巴巴的存折,上面是摆地摊半个月攒的480元,还有三张锅炉爆炸前偷偷攒的国库券:“先付西千,剩下的用加工费抵扣。”

她指着布料,“周科长说外贸局要做校服,这批布刚好合适。”

老陈的目光扫过她补丁摞补丁的袖口:“个体户就是能折腾。”

他压低声音,“听说黑豹贸易也在盯着这批布,他们出价1.5元……”“他们要的是走私,我们要的是出口。”

李素兰按住存折,“老陈,你忘了王师傅怎么进去的?

走私赚的是快钱,可快钱总有破洞。”

存折递出去的瞬间,她看见布料堆里露出半截走私集团的传单,红笔圈着“高价收库存”的字样。

这一世,她要赶在黑豹贸易之前,用合法订单将布料变成外汇,让走私者无货可倒。

技校的夜校教室飘着油墨味,赵建国握着铅笔的手比握方向盘生疏得多。

黑板上的机械制图课讲到齿轮配比,他盯着课本上的公式,突然想起妻子改西装肩线时说的“黄金分割”——原来技术和剪裁,都是给物件找个合适的分寸。

“赵师傅,”年轻的老师敲了敲他的作业本,“这个轴承标注错了,位置应该……”“对不起,老师,”赵建国挠挠头,“我白天跑运输,晚上脑子有点钝。”

“你这制图虽生涩,却有股巧劲,”老师翻看他的笔记,上面画满缝纫机零件的改良图,“听说你爱人在搞个体经营?

现在个体户缺技术支持,你要是学会数控机床,能帮她不少。”

窗外的月光漫过课桌,赵建国想起傍晚回家时看见的场景:女儿趴在缝纫机上画设计图,妻子踩着踏板改校服,台灯在墙上投出两个重叠的影子,像两台不知疲倦的缝纫机。

他握紧铅笔,笔尖在纸上划出更深的线——这一世,他不能再让妻子独自扛着生活的布卷,他要成为她的齿轮,让命运的缝纫机转得更稳。

市质检所的走廊回荡着高跟鞋的声响,李素兰抱着校服样板跟着检验员小王走进实验室。

前世的她从未踏入过这种地方,此刻却能精准指出检测流程——那是她在锅炉爆炸后,替走私集团加工时偷偷记下的。

“领口拉力测试,30牛顿。”

小王将校服套上仪器,指针突然停在28牛顿的位置。

李素兰的心猛地揪紧,却看见小王嘴角的笑:“李大姐,你这衬布用的是化纤混纺吧?

国标要求纯棉。”

“但化纤衬布更耐磨,”李素兰翻开《校服质量标准》,“附录B第三条允许混纺比例不超过30%,我们用的是25%的棉涤混纺,检测报告在这里。”

她递上纺织工业局的文件,“而且我们做过水洗测试,三次后拉力仍达25牛顿,比纯棉衬布高5牛顿。”

小王的表情从挑剔转为惊讶,她见过太多个体户送礼走后门,却第一次遇到带着国家标准来辩论的。

她重新校准仪器:“行,按你的数据登记,但标签必须注明混纺比例。”

走出质检所时,李素兰摸了摸校服口袋里的商标——女儿画的兰花蝴蝶己经刻成印章,明天就去工商局注册。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每个针脚都可能被放大镜审视,每道工序都可能成为对手的突破口,但正因为如此,每个合规的针脚才更珍贵。

筒子楼的阁楼漏着月光,李素兰借着天光修改小芸的设计图。

女儿在样衣口袋上画的斜插袋很巧妙,弯腰时不会掉东西,她提笔在旁边标注:“口袋边加滚边,防止布料磨损”。

“妈,”小芸揉着眼睛爬起来,“明天还要摆地摊吗?”

“要,但下午要去工商局注册商标。”

李素兰摸着女儿的头发,“小芸,你知道为什么要注册商标吗?”

“因为黑豹贸易会偷我们的兰花?”

小芸指着设计图。

“对,”李素兰点头,“但更重要的是,商标就像衣服的名字,有了名字,别人就不能随便撕去标签,换上他们的牌子。”

她望向窗外,纺织厂的烟囱在月光下沉默,“就像我们的人生,有了自己的名字,才能挺首腰杆说,这是我们自己缝的布。”

小芸似懂非懂地点头,趴在母亲腿上继续画蝴蝶的翅膀。

李素兰看着纸上的兰花,突然想起白天在仓库看见的场景:老陈偷偷将黑豹贸易的传单塞进她的帆布包,上面写着“合作共赢”。

她知道,真正的战争不在缝纫机前,而在那些试图剪断合规经纬的剪刀旁。

但这一世,她的剪刀是法律条文,她的防线是每个合规的针脚。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阁楼时,她在设计图背面写下:“素兰制衣,经纬必正”——这八个字,将成为她在商战浪潮中永不褪色的商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