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晨跑路线上的时空扭曲。
无论他提前十分钟还是迟到五分钟，总能在第六棵梧桐树下遇见捧着《天体物理简史》的顾淮。
少年侧脸被晨雾晕染成冷调的灰，唯有左耳助听器流转着机械特有的幽蓝。
"巧合。
"陆遥咬着豆浆吸管嘟囔，首到今天值周时在失物招领处看到那本《简史》。
夹在书页里的演算纸让他瞳孔地震——风速公式旁画着精确到秒的路径图，墨迹渗透纸背的坐标点连起来，正是他每天晨跑的S形路线。
第二个反常发生在物理竞赛班。
"最后一道题选D。
"陆遥抢在顾淮之前扔下粉笔，粉笔灰在阳光下跳起踢踏舞。
他挑衅地回头，却撞进一片寂静的深潭。
顾淮正在批改他的随堂测试卷，红笔尖悬在最后的大题上微微发颤，像是被什么烫伤了指尖。
当晚陆遥在便利店核对答案时，收银台电视正在播放悬疑剧。
他突然意识到每次交卷时，顾淮的保温杯总是恰到好处地翻倒在自己座位边缘，拖延出的五分钟刚好够检查他的错题。
真正让他失眠的是第三个发现。
此刻他站在高二（1）班后门，攥着洗好的校服口袋发烫。
透过门缝看见顾淮正在解一道超纲的电磁学难题，草稿纸边缘却画满奇怪符号——流星轨迹般的弧线交织成篮球入网的抛物线。
"顾同学。
"陆遥声音卡在喉咙里。
对方转身时带起一阵雪松气息，他注意到顾淮左手缠着新的绷带，掌心的纱布渗出淡黄药渍。
校服递过去的瞬间，小指擦过对方腕间的医用胶布。
顾淮猛地后退撞翻课桌，物理课本里滑出一张泛黄的剪报。
陆遥俯身去捡，头条标题"天才钢琴家车祸殒命"下，遇难者微笑的眉眼与顾淮有七分相似。
"别碰！
"玻璃碎裂声炸响在耳畔。
顾淮挥落的右手在空气中划出苍白的残影，陆遥这才看清他手背的烫伤疤痕蜿蜒如月食。
上周奶茶店的监控画面突然闪回——少年徒手捏爆玻璃杯时，血珠顺着钢琴家特有的修长指节滴在圣诞袜上。
"你..."陆遥的质问被下课铃碾碎。
顾淮己经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白噪音里，只有那张剪报还躺在他掌心发烫。
报道日期是五年前的平安夜，配图里撞毁的轿车后备箱露出一角琴谱，正是《月光》第三乐章的残页。
黄昏的化学实验室，陆遥对着试管发呆。
碳酸氢钠在酒精灯下分解成细密的泡沫，就像顾淮那些精密计算过的"偶然"。
当他第三次把氯化钠错加成硝酸钾时，窗外飘来断续的钢琴声。
这次是肖邦的《雨滴》。
他鬼使神差地摸向口袋里的剪报，却在触到某块硬物时愣住。
不知何时被人塞进来的薄荷糖正在融化，糖纸上用红笔描了颗歪扭的五角星——和顾淮批改他试卷时的重点标记一模一样。
夜幕降临前的最后十分钟，陆遥在图书馆角落堵住了正在整理档案的顾淮。
夕阳穿过百叶窗切割着少年单薄的肩胛骨，他看见对方手中泛黄的纪律处分记录表，日期栏赫然是五年前的12月24日。
"为什么给我画星星？
"陆遥举起那张批改过的试卷，最后一题空白处有五颗朱砂色的五角星，连起来像猎户座的腰带。
顾淮的助听器发出细微电流声。
他抬手调整频率时，袖口滑落的银色手链撞在档案柜上，陆遥看清坠子上刻着的"LY"缩写，和他父亲遗物上的字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