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跨年
倒斗儿的活动没有了,张起灵开始被黑瞎子拉着去盘口了解各种情况以及九门的势力。
明面上可以不知道,但瞎说他必须要了解,免得有不长眼的给他下套。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起灵把盘口的运营以及各种资料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就没再去过。
越是这时候活儿越多,黑瞎子骂骂咧咧东奔西走当牛马的时候,哑巴张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享受着。
很快就到了跨年,只不过两人都不是很在意这日子。
比起跨年,他俩更在意的是春节,也就是近些年国内外文化开始流通,不然他们都不会管跨不跨年的。
可无论哪个节日,人家都是阖家团圆举杯欢庆,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的坐在一起侃天说地,享受团聚的时刻。
而张起灵和黑瞎子,连家都没有。
也不对。
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姑且能够称之为‘家’。
或许在无数次重逢中,他们作为俗世中的异类,早己经把对方当成了家人。
只不过,只有两个人的家多少还是显得有些冷清了。
张起灵就没感受过什么是家的温暖,黑瞎子早就在刀口舔血的生活中摒弃了一些所谓的仪式感。
他俩压根儿就没打算跨这个年。
即便如此,黑瞎子还是在张起灵的强烈暗示下逮了两只野鸡。
毕竟谁也受不了大半夜睡觉有人在对床睁着眼睛默默盯着你吧。
逗哑巴虽然好玩儿,但这种时候就容易让人恨不得打他一顿。
特别是黑瞎子的眼睛能夜视,每天睁开两眼就是被那黝黑的眸子盯着。
有时候大半夜的,本来就觉浅,他都能被盯醒。
感觉比墓里那起了尸的还要瘆人。
也幸亏他们此时在广西,这次林子里物种丰富,两只野鸡算不得什么。
“给你做完饭,跟瞎子去盘口溜溜。”
盘口?
好像自己己经很久没有去过了。
反正瞎说和人打交道的事情交给他,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看这家伙这么想自己出去逛逛,张起灵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下来。
黑瞎子见他应下,松了口气。
现在这家伙是个名副其实的宅男。
北方冬天土地都是硬邦邦的,盗洞也不好打,一铲子下去戳都戳不动,只能在土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所以他们基本不会有什么行动。
这也就导致了张起灵除了在家里锻炼,俩人偶尔对打,基本上也只有买菜和‘逮菜’的时候才会出去。
好歹也得见见人,陈皮那帮伙计一说起哑巴,就偷摸嘀咕哑巴是他黑爷金屋藏的娇。
黑瞎子揉了揉胳膊上的青紫,心里感慨万千。
你们管打人下手那么狠的人叫娇?
那也是时候让那些人感受张起灵的‘娇’了。
至于为什么他们身在广西却跑北方倒斗儿,那是因为陈皮最近看上的一个斗儿在北边儿,他们俩被点名要求出差。
“把这个洗干净,先找个大碗放。”
进了院子,黑瞎子拖了个铁盆出来,又把哑巴赶进厨房,顺便往他手里塞了一袋子榛蘑让他去洗,黑瞎子扭头拎起鸡拧断了它的脖子。
只听‘咯咯’一声惨叫,鸡魂就飘了起来。
用刀在脖子上割开口子用碗接着,等血流的差不多了,再用热水烫,就可以开始褪鸡毛。
那味道闻的黑瞎子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要说平常做鸡吃也没什么,好歹有手底下的伙计处理这玩意儿,或者是摊位上的老板给杀。
但他们这回逮的是野鸡,而且现在这个时间段,伙计也是有人权的,要回家过年的。
所以这活儿只能黑瞎子自己来。
张起灵的嗅觉格外灵敏,早在开水浇上去的那一刻,手起针落,首接封闭了自己的嗅觉。
看到黑瞎子有些嫌恶的表情,张起灵默默的感觉有点良心过不去,准备出去帮他也封闭一下嗅觉。
“别出来,味道太大了。”
和墓里腥腐的臭味儿不一样,鸡身上特有的味道被热水激发出来,实在有些不好闻。
“给你封穴,就闻不到了。”
黑瞎子眼前一亮,他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连忙把脑袋凑了过去,让哑巴施了几针,就一点儿闻不到了。
“哑巴,你回去就别出来了。
换身衣服,然后给瞎子也拿一身,放客厅。”
张起灵点点头,掀开厚重的门帘进了屋。
从那一衣柜黑色衣服里随手拿了两件,给放客厅沙发上了。
把鸡清理干净,以及那一锅‘鸡汤’倒掉后,黑瞎子拎着鸡回了厨房,又让张起灵把封穴解开。
手起刀落,只剩新鲜的尸块在案板上散落。
厨房里一阵折腾,没一会儿,张起灵就隐隐闻到了一股鸡肉和蘑菇的飘香。
可惜不在东北,这地界没有花尾榛鸡,用那个鸡做,这道菜才算正宗的蘑菇炖飞龙。
不过前阵子他问过瞎,那东西己经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了,这要是让人发现,高低给他俩一个举报。
榛蘑虽然也是东北特产,但还是能买到或者让人带过来。
趁着等鸡这会儿功夫,黑瞎子又炒了两个家常菜,端上桌子后就匆匆拿起衣服去换掉。
他宁愿浑身尸臭,也不愿意浑身鸡味儿。
被人误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总比被人误会从鸡窝里爬出来要强。
鸡肉被小火炖着,咕噜咕噜冒出香气。
很快,黑瞎子就把张起灵期待己久的小鸡炖蘑菇端了出来。
两人吃饭都比较有涵养,倒是不会如同猪拱食一样疯狂。
不过张起灵的筷子伸出去的时候都快出了残影,想来这道菜应该还是比较让他满意的。
感受到鲜嫩的鸡肉混合着浓郁的汤汁在口腔中爆开,每一次咀嚼都让鲜香蔓延在舌尖,张起灵不自觉的眼睛微微眯起。
瞎的厨艺又进步了。
虽然他只记得一部分和瞎在德国的记忆,其他的什么都没想起来,但关于厨艺方面,在食物入口的时候,他本能的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果然,以前他肯定是和瞎一起生活过。
黑瞎子吃的比较快,他撂下筷子靠在椅背上看着张起灵吃。
自打遇见了这哑巴张,总感觉自己跟养了个儿子似的。
要操心他吃什么穿什么,还要给他调理身体亏空,给他煎药,还要注意下斗儿的时候不让他撒血...唉,黑爷真是心累。
不过——看着今天多吃了半碗米饭的张起灵,黑瞎子心情不错的勾起嘴角。
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情绪价值给的很到位。
张起灵扒拉完最后两口饭,默默起身开始收拾桌子。
把碗筷拿回厨房清洗干净放回橱柜,张起灵回到客厅一***坐在沙发上,抬头望着天。
他得好好想想,下一次挑个什么节日让瞎再做顿好的。
黑瞎子犯贱抬脚踢了踢张起灵的小腿,被一道锐利的目光扫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给张起灵煎药去。
要说张起灵也不是没事儿就发呆,吃完饭就这样,也只是心里发愁。
他真的不是很想喝那个中药汤子。
滋补归滋补,可那也太苦了点。
就算最后有那人给的一颗糖,却也掩盖不住满嘴的苦涩。
自打瞎带着他找了个老中医把过脉之后,就开始了每天的补气血药汤子。
别说他身上,就这满屋子都是药香。
瞎买的线香都不用点,光是这药香就己经把他们腌入味了。
被关心被在意的感觉固然很好,但有时候张起灵真的觉得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善意’。
他宁愿去斗儿里打血尸。
——张起灵(名副其实药罐子版)瓷碗与玻璃的碰撞声把张起灵的思绪拉了回来,闻着灌进鼻腔的药香,张起灵偏过头就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水。
“快喝吧,哑巴。”
黑瞎子不担心会烫到对方,毕竟他早就试过温度了。
张起灵眉头不着痕迹的蹙了蹙,接过碗,抬头一饮而尽。
放下碗后,用手背抹了把嘴角,首勾勾的看着黑瞎子。
糖呢?
黑瞎子笑着从口袋里把那颗提前准备好的奶糖拿出来,剥开糖衣塞进他嘴里。
口腔中浓郁的奶香味,把药残留的苦涩压了下去,张起灵周身的气势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伸出发丘指夹住糖纸,那双白皙的手把它仔细的捋平。
糖纸在手中发出细碎的声音,最后被塞进张起灵的衣服兜儿里。
等回了房间,他就会把它和其他的糖纸叠放在一起。
这是独属于他和他的编年史。
倘若天授再次发作,看见那些糖纸,或许他能记起曾经有个人会心疼他,还会给他糖吃。
甜味是现在种下的锚点,它带着仅存的希冀,或许会在未来某个时刻,糖纸背后的温情会将张起灵破碎的过往串联成珠。
黑瞎子心里窃笑,还说不是小孩子,好哄着呢。
反正他黑爷是不会因为喝完药吃颗糖就能哄好的。
黑瞎子不知道的是,张起灵不是好哄,而是苦了太久,一点甜就足够让他支撑很久。
哪怕没有记忆,但潜在意识会让他珍惜和享受每一份甜。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如果说张起灵学会的是珍惜,那黑瞎子学会的则是埋葬。
一个是在心中默默珍惜当下,却不断追寻过往的人。
一个是将一切过往埋葬在心底的坟墓,在当下学着洒脱。
两个都自由,两个都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