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君看着这窗外的夜景,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悲凉,她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一场过往云烟。
田瑶君打记事起就跟着师傅孤雁生活,她从未见过亲生父母,只知师傅孤雁与自己同是暗门手下,而暗门是首接听命于渝方国国主的刺客组织。
她从小跟着师傅学习刺杀之术,就是为了潜入别国,暗杀对其有威胁之人,从而削弱敌国实力,为日后渝方一统天下奠基。
在那些枯燥乏血腥训练之中,师傅孤雁是对她最好的人。
暗门的训练极为残酷,十不存一是暗门杀手的真实写照,每当训练结束,师傅总会将瑶君搂在怀中,细细为其擦拭伤口,而她早己将孤雁视作自己的女儿。
想来来到湘秀国己然五年有余,那一天也是一轮满月。
临行前,瑶君才知晓自己所要执行的任务名称——替子。
她将借机潜入湘秀,取代田家小姐,成为田家替子。
可是当她看到田家小姐也叫瑶君时,感到十分疑惑,可是在暗门多年,她早己明白自己无权质疑,只得服从。
除此之外师傅还告诉瑶君,除她之外,还有多个替子一同潜伏,身份各有不同,但是具体的任务,自己也并不知晓,到时机会有专门的语子会进行传达。
那晚,师徒两人坐在石凳上,月色透过布满栏栅的铁窗,支离破碎地照映在二人身上。
瑶君紧紧抱住孤雁的手臂,头轻轻倚在师傅肩上,眼角流出几滴泪水,落在师傅的手背之上。
孤雁看着手上的泪珠,嘴角微微抽噎,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不等开口,瑶君轻轻扯动自己的衣角,喃道:“师傅,我们还会再见的吧。”
“一定会的,以后每到月圆之夜,便是师傅来看你了。”
孤雁颤抖着用手轻抚着瑶君的额头,她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掉落,可身体却不自觉地更加抱紧了瑶君。
瑶君久久的凝视着窗外烟火,久久不能忘怀。
“小姐小姐,你怎么哭了。”
侍女茱萸的声音将瑶君拉回现实之中。
“你没事吧,怎么哭了呀。”
茱萸匆忙放下手中的糕点,焦急地望着瑶君。
“没事没事,只是有些累。”
瑶君拿起帕子擦掉眼泪,挤出笑容回答道。
“小姐,你自幼体弱,这次蘇州盛会,大可不必参加的。
还不是二房那帮家伙,非推脱身体抱恙,让小姐作为女眷代表参加,这几日舟车劳顿,就怕是染了风寒,身子骨更差了。
"茱萸一脸不满,撅着嘴嘟囔道。”
明日便可回了,不算累。
再说了,这盛会是我自己想来看看的,这五年一度的机会,如不看看,甚是可惜呢。”
瑶君笑着说,一边从身上拿出枳实给的药方,交予茱萸,“帮我抓来药方,这是我向一个名医求来的。”
“可是......"茱萸刚想问小姐何时寻的名医,就被瑶君拿桂花糕堵住了嘴,“快去吧,早去早回哦。
对了,别要告诉别人,这名医不愿被人打扰。”
茱萸前脚刚走,瑶君就觉体内翻江倒海,应是吞金散发作了。
身体变得燥热,心肺有烧灼之感。
顾不得太多,瑶君强忍疼痛,关了门窗,遣散下人,运功压制体内毒素运行。
运功消耗了大量体力,瑶君有伤在身,没过多久,便昏睡过去,再次睁眼,己是白天。
“我怎么......"瑶君无力地强撑自己的身体,从床上艰难的坐起身来。
见此情况,茱萸赶紧伸手扶住瑶君,告诉她昏睡过去,自己回来发现瑶君倒在房中,便叫来随行的郎中查看。
听到自己被郎中把过脉,瑶君不由得一惊,两只白皙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用力之大以至于指甲划破皮肤自己才发觉。
茱萸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小姐好不对劲,着急地摇了摇瑶君。
瑶君的话挂在嘴边,却不敢说出口,好不一会儿她才支支吾吾地小声问:“郎中可有说些什么?”
茱萸并不理解小姐为何如此紧张,但怕小姐担心还是将郎中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达:"郎中说小姐气血不足,像是受过伤,不过小姐怎么可能受过伤,想必是有些体虚,还说小姐你体内气息紊乱,是情绪不安之象。”
茱萸担心地看着瑶君,觉得小姐还是紧张,便又补充道:“郎中说了,没太大问题,调理几日便可。”
“没了吗?”
瑶君不放心,又问道。
但茱萸十分肯定,原话的确如此。
瑶君听到茱萸的肯定,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幸好这吞金散药性奇特,寻常郎中并不所知。
可是想来真是神奇,明明是至阳之毒,可却在脉象上呈现体虚之状,以此勉强逃过一劫。
想到这,瑶君心中不免一阵寒颤。
午时,瑶君登上马车,启程回江宁。
路上,马车一路奔波,瑶君的伤口又隐隐作痛,她不想被别人察觉,只是强忍着,娇滴滴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
一旁的茱萸似乎看出了瑶君的难受,以为是马车过于颠簸,小姐有些晕车罢了。
她从一旁拿出事先准备的糕点与茶水,递予瑶君。
瑶君看着眼前的桂花糕,不自觉地想起初替身份的时光。
那是个夜黑风高的秋日,天地间格外阴沉,乌压压的黑云笼罩着大地,本应皎洁的月光难以穿透云层,只剩下人间的点点烛火。
瑶君并未见过被替身的田家小姐,只是在暗门的侍子安排下,在田家别院悄然替换了在疗养的田家小姐,但是奇怪的是府中下人,甚至是茱萸并未发觉眼前之人并不是自家小姐。
初替身份,瑶君对身边的人十分警惕,但怕被人察觉出端倪,只能尽可能的少与下人接触。
平日瑶君不知田家小姐的膳食喜好,害怕被人察觉出端倪,不敢多吃,只敢暗地里吃些不起眼的桂花糕充饥。
在这别院之中,为了不暴露自己,瑶君极少交谈,深居简出,但这习惯却恰恰与田氏小姐相似,加上茱萸心思粗莽,不曾察觉,日子便也一天天蒙混过去。
慢慢的,在与周围下人星星点点的相处之中,瑶君渐渐了解到更多田府的情况,和茱萸的生活日常,也让自己感受到了生活的温暖。
在别院过了两三月,天气逐渐转凉,初雪落在院内,几枝腊梅也悄然绽开。
瑶君从未见过雪,她伸出右手,晶莹的雪花落在指间,片刻融化,瑶君呆呆地望着漫天飞雪,不自觉地笑了。
茱萸在一旁看到,有所不解地问道:“小姐你从前不是最讨厌下雪的吗?
一到下雪天,你就躲在屋子里,怎么今日......真是奇怪。
"瑶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赶忙缩回手,眼睛不自觉地西处闪躲,支支吾吾地转移话题:“车马是否备好,何时启程回府,你赶紧去催催下人,准备妥当些。”
支走茱萸,瑶君独自驻足,阵阵寒风吹过,瑶君不禁裹紧了身上的白狐裘,望着这苍茫雪景,一股担忧从心中升起,她不知自己能否在田家立足,也不知前路生死,这一瞬,时间仿佛驻足。
瑶君回过神来,拨开帷帐,只见马车外是一片湖泊,山高水长,隐隐地看见湖中汀州上两只白鹭在嬉戏,无忧无虑,互相摩挲着脖颈,像是一对伴侣。
淡橘色的霞光照在涟漪湖面,泛起淡淡金光,真是好一幅温馨的模样。
瑶君看着窗外,嘴里慢慢咀嚼着桂花糕,感到了片刻的惬意与安宁。
第二日午时,马车由承天门驶入了江宁城,江宁是湘秀国都,是湘秀最大的城池,城区占地极大,西周用青砖筑起城墙,东西南北各有城门,各有重兵把守,出入城门都需要进行盘查,查验通过后方可出入。
城内又分外坊与内城。
外坊是平民商贾所聚居商贸的场所,共分六十西坊。
中心三十六坊乃交易之所,平民百姓以及达官显贵均在此采买,而这其中上九坊主要服务贵人,平民无权进入。
有名的青楼瓦子都在此处,处处灯红酒绿,夜夜笙歌,这也是全江宁唯一不设宵禁之处。
其余二十七坊则是普通百姓买卖生意的场所,但限制更多,只允许白日买卖,坊中多有官吏巡逻,欺压之事也是多有发生。
而余下二十西坊则是大部分城中居民的居住地。
内城则截然不同,居住在此的均是官宦之家,也包括位于内城中心的皇宫。
进入内城须持有代表身份的令牌,只有审核通过方可入内,平民中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不曾踏足其中。
而在内城之中,同样也有严格的等级区分,像普通官员只可住在前庭,不可建造庞大的庭院。
而***则截然不同,这是达官显贵和世族宗亲的宅邸,极尽奢华,园林矗立,枝繁叶茂,每一处都别有洞天。
田家世代为官,瑶君父亲田耀庆世袭伯乐侯,官至吏部尚书,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代掌宰相之职;叔父田耀武官至户部侍郎,且是湘秀国君的宠臣,深得陛下信任。
瑶君母亲当年因为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女儿,便是田氏小姐瑶君。
田耀庆并无偏房,夫人死后也并未再娶,膝下并无男丁,只有瑶君一女,自己醉心朝政,对家族事务不甚上心,所以家中事务大多交给二房打理。
二房人丁兴旺,田耀武共有一妻西妾,正妻刘氏是大学士刘旭独女,爹娘与哥弟极其宠爱,导致其专横跋扈,极其富有心机,因为大房夫人之位空缺,且***孱弱,所以担任田家主母一职,统管家中事务。
西个妾室之中,其中一个原为刘氏侍女,后被田耀武酒后宠幸,收为妾室,是刘氏的心腹。
其余三人则是祖母为了家族人丁繁盛,陆续纳的妾,都为商贾之女,在家中并不得势,只能依附于主母,见风使舵。
所以田家小姐虽然贵为嫡女,在家中生活并不自在,即使祖母和父亲十分疼爱,但自小体弱多病,时常遭到二房堂亲的欺负,尤其是刘氏,更是对其百般奚落。
所以自小田氏小姐少出房门,少与别人打交道,所以都城中人只知田家嫡女是个病秧子,其余并不了解。
不一会儿,瑶君的马车也抵达了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