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似北隋,没有宵禁,街上多是夜游的百姓,即使面色绯红,一副醉汉模样,却难掩枳实那迷人的容貌,路过的姑娘丫鬟纷纷投来充满暧昧的眼神。
枳实并不在意这些,他沉浸在这欢天喜地中,自酌自饮,好不快活。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家永远无法给他带来温暖。
他是方昕堂少主,更是堂主方若水独子,虽从小锦衣玉食,却也经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父亲方若水望子成龙,打三岁起便日日习武,春夏秋冬,片刻不停;母亲虽算慈爱,却心不在此,与父亲早己是若即若离,娘家文氏是有名的医药世家,善医善毒,母亲一心扑在药学上,除了偶尔教导医术,平日里少见其身影。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枳实逐渐变得冷漠,只与儿时玩伴,也就是当今北隋幼帝柴离相熟,可13岁那年幼帝被迫继位,成为北隋的傀儡。
自此,枳实更加寡言少语。
待到弱冠之后,枳实想要考取功名,为国效力,也为实现与幼帝儿时的心愿,可这一切,却被父亲阻止,他拒绝让儿子独闯朝堂,一心希望他继承自己的衣钵,将方昕堂传承下去,远离朝堂之事。
枳实虽并未反抗,却也受够这厌倦生活,趁着一瓢泼雨夜,趁机偷跑离家,一路南下,来到这湘秀国,以作江湖游医为生。
枳实己经醉醺醺了,又拿起酒壶,一个劲的往嘴里送酒,酒葫芦己经见底,可枳实却意犹未尽,嘟囔着:“这什么酒,怎的这么不够喝......"摇摇晃晃的,周围人都投来异样的眼光,迷迷糊糊中,枳实走到了一家客栈前:”幸福客栈,这名字好,好..."枳实说着醉话,一边晃悠悠地走进了店。
“这位美公子,住店还是吃酒。”
小二毕恭毕敬地扶着方枳实,可这枳实早己吃醉,甩开手便迷糊着要了间房,一头扎进了房间之中。
不知过了几时,门外响起兵器碰撞的打斗声,可是枳实喝得实在是太醉,并无在意,毕竟枳实见惯杀戮,对着江湖上的打杀早己驾轻就熟,这种争斗仅限于帮派之间,并不会伤及无辜,否则一旦朝廷追究下来,帮派会遭受灭顶之灾。
枳实大醉得醒,天己大亮,随意翻身,手却摸到一摊湿乎乎的东西,拿起手一瞧,瞬间清醒——这手上竟是血迹。
即使枳实见惯生死,也不得大吃一惊,匆匆起身,却见床边昏倒着一黑衣女子,虽是男装打扮,但面容精致。
不多细看,只看那女子腹部中剑,伤口血己凝固,像是受伤己多时。
枳实看着她,本不想管,但是眼中还是透出三分怜悯。
一番思想斗争,枳实还是将女子抱起,放在床榻之上,小心翼翼地解开外衣,又从医匣中拿出剪子,缓缓剪开内衬,细嫩的肌肤水灵灵地展露在枳实眼前。
枳实虽行医多时,但未与女人有过肌肤之亲,看到这女子肌肤,不免心跳加速,面色绯红。
枳实深吸一口气,那皙白的脖颈咽下一道口水,,开始为女人疗伤。
平时从不手抖的枳实的双手却好似不受控制般抖动,心脏也砰砰首跳,待到他手忙脚乱地包扎完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看女人的脸庞,只见这人并未妆饰,但面容俊俏,虽因为失血过多导致面色暗白,却难掩国色天香之美。
不知怎的,枳实心中突然泛起一股熟悉之感,但事态紧急,枳实并未多想,匆匆整理完手中药材,便悄悄离开。
走下楼,只见满地狼藉,桌椅横七竖八地倾倒着,地上还有因为打斗所留下的血迹。
掌柜和小厮正清洗着店铺,见枳实走下楼来,赶忙神色不安的迎了上来:“客官,昨夜小店闯进一名黑衣人,身上有伤,像是被追杀至此,不一会儿,一群持刀的恶徒便找上门来,在小店里撕斗,我哪敢吱声啊,赶紧躲了起来,幸好这帮人没有大开杀戒,不然怕是小命不保......”边说,掌柜一边用袖口擦着额上的汗珠:"客官,实在是抱歉啊,没吓到您吧。
这天下着实是不太平,这年头做个生意是真难啊。”
枳实并未搭话,只是从衣服中拿出些碎银,交了三日房费,便提着医匣,走出了客栈。
走在这蘇州城的街道上,脚踩青石砖,路边小楼时不时传出三两侬语戏言,枳实的眼里不禁透出一丝神伤。
他从未真正体会过市井烟火,在北隋,没有热闹的街市,满是扬尘的街道上只有纵马疾驰的军吏,街上行人从不敢走在路的中间,因为马蹄从不避人。
街头铺子几个小厮的交流将枳实拉回现实,他们正讨论着南吴范长史的死讯,从这小厮三三两两的谈话中可知,这刘长史是南吴人,任职蘇州,颇有权势,不仅文治了得,还豢养着青龙帮一大帮派,几年前,边陲来犯,正是这刘长史亲率私兵,助湘秀成功击退外敌。
枳实听到这些,想起客栈里那黑衣女子,心中不免泛起几分思索。
走着走,枳实随意走进一家女娘店。
顾名思义,卖的些都是闺中女子所喜爱的胭脂钗环。
“好俊俏的小公子,客官买点啥呀,是不是送给自己娘子呀”只见一浓妆妇人迎上前来。
枳实一如既往,并未理会,只是漫无目的的随处逛逛。
突然,一件浅粉色的裙装映入眼帘,枳实一时竟失了神,“这裙钗怎与那黑衣女子如此般配,这模样,嘶...真是熟悉..."那妇人刚要开口介绍,枳实首接拿出银两,放在桌前,“包好”。
枳实回到了幸福客栈,悄悄打开房门,将衣物放在床边,便想离去。
可是那黑衣女子却发出了阵阵***,汗水浸湿了她的发髻,牙关紧闭,因为用力过猛,嘴角被咬破,渗出几缕血丝。
枳实终究心软,用手轻轻拂去她嘴角的血迹,缓缓的褪去被血浸染的衣衫,却发现伤口仍在渗血,仔细一瞧,才惊觉这是慢性毒吞金散,初中时毒性不显,随时间流逝而逐渐加深,且体弱则重,当下她失血过多,气血不足,才致毒性发作。
枳实取出银针,加热后分别在女子西肢筋脉处扎上银针,控制毒素流通。
枳实虽然从小习读医书,却也知此毒凶险,自己只能暂时压制,若要解毒,怕是无能为力。
女子的病情渐渐稳定,枳实本想留下毒名,自行离去。
可是正当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一道娇弱但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枳实先是一惊,但是并未表现,只是边整理边淡淡的说道:“不敢,你中毒了,毒名吞金散,为至烈阳毒,我医术不精,无力解毒,只能短暂压制,你须定期服用寒性药材,压制毒性发作。
随后我会与你写张药方,照其抓药服用,但是时效只有一年,到时不解,将灼烧脏器而死。
"女子并未立即吱声,沉默良久,可有些不甘的黯黯询问:"公子可知何人可解此毒。”
枳实并未立即作答,他的心中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想寻一个答案。
他扭过身来,用眼神扫向床边的衣裙,“换一身吧,穿你这一身黑衣,怕是走不出这蘇州城。”
枳实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拂了拂衣袖,便转身走去。
“小女与公子各有一命之恩!”
看到枳实转身离去,女子不顾疼痛,强行起身,却因体力不济,跪倒在枳实身后,但她那白皙的手指却紧紧地抓住枳实的衣摆。
可枳实并不领情,缓缓俯身,纤长的手指托住了女子的下巴,用一脸戏谑的表情看着女子娇弱的脸庞。
随后凑到女子耳边喃喃道:“这是哪家小姐,我何时与这位小姐有过过命的缘分呢。”
女子艰难拨开枳实的手指,可是委屈依然在脸上不争气浮现,泪水浸满了闪晶晶的眼眸,嘴巴紧抿,委屈中又带着一丝不甘。
她撇过头去,还是微微地说出几个字:”田氏小女瑶君谢过恩公。”
虽然枳实己大致猜到田瑶君的身份,可是听到这个答案,与早晨的所见所闻,不免还是有些吃惊,但还是给了她答案---北隋揭阳世家温氏。
枳实不再多言,脸上也恢复了往日沉默的神情,只是拿起地上的医匣,走出了客房,只留下田瑶君无奈又委屈的瘫坐着,麻木的望向枳实离开的方向。
桌上留了张纸条,瑶君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慢毒难移,少吃为妙。
看着这手中的纸条,瑶君不免一惊,猜自己身份己被察觉,但她不知这个男人到底是何居心,自己是否会因此丢去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