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排传来女生们压低的笑声,她不用回头都知道那群人又在偷看第三组最后一排的少年。
程述白撑着头在看《经济学人》英文原刊,腕骨抵着窗台外探进来的银杏枝。
阳光穿透他冷白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在纸页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连翻书时带起的风都裹挟着薄荷糖的清凉。
"同学?
"清冽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林会会手一抖,钢笔在导数题旁划出长长的墨痕。
仰头的瞬间,她看见少年校服领口松开的第二颗纽扣,和锁骨上那颗朱砂色的小痣。
"有没有拿到试卷?
"程述白指节叩了叩她堆满参考书的课桌,英语周报的油墨味混着他袖口的皂角香扑面而来。
他是英语课代表,正给大家分发试卷,而林会会才转来不久。
八月的阳光被通风橱切割成菱形光斑,映衬得少年的五官更加阳光洒脱,窗外梧桐树沙沙摇晃,将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剪碎在林会会的草稿纸上。
"还、还没有。
"林会会慌忙去翻桌洞里的文件夹,发梢扫过程述白撑在桌沿的手背。
她听见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像爷爷养的那只布偶猫蹭过掌心的绒毛。
“不好意思,应该是我少拿了一份,我去老师办公室拿一份给你。”
程述白向前倾了半步,洗发水的薄荷气息混着晒过的棉布味道扑面而来。
林会会的睫毛急促地颤动起来,仿佛被惊动的蝶翼。
指尖无意识抠住试卷边角,纸张在静默中发出细碎的窸窣声。
余光里能看见他校服袖口微微卷起的手腕,青色的血管在冷白皮肤下若隐若现,像她此刻疯狂鼓动的心跳。
"那个..."喉间挤出的音节带着颤抖的尾调,林会会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歪歪斜斜叠在他的影子上。
午后三点的阳光将他们的轮廓融成模糊的一团,她盯着地砖缝隙里晃动的光斑,听见胸腔里有什么在哐当哐当响。
首到那道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林会会才敢松开攥得发皱的试卷。
压在英语词典下的日记本里,夹着上周值日时捡到的作文草稿——程述白用瘦金体写着:"我愿做追光者,在黎明前守候月亮的眼泪。
"放学***刚响,林会会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透过蒙尘的玻璃窗,她看见母亲正在签字板上飞快地写着什么,离婚协议书从真皮手袋边缘探出一角。
"转学生要更努力才行。
"班主任推来一摞竞赛资料,林会会盯着母亲新做的水晶甲在夕阳下折射出的冷光,突然想起昨夜父母争吵时摔碎的陶瓷存钱罐——那只存了十五年压岁钱的小猪,裂开时滚出的硬币在地板上拼成扭曲的笑脸。
晚自习的教室空无一人。
林会会把脸埋进臂弯,数学卷子上的泪渍将余弦函数图像晕成模糊的涟漪。
忽然有温热的触感碰了碰她手肘,抬头看见窗台上放着杯冒热气的阿华田,杯底压着张便签:“导函数解法在第三册P78”墨迹未干的英文花体字旁,画着戴王冠的小兔子。
林会会转头望向操场,程述白正在夜跑,白色运动服像流星划过煤渣跑道。
她摸着杯壁的余温,在日记本新的一页写道:"原来真的有人,连影子都带着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