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摘下量子护目镜，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七十二小时不间断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分析让他的视神经隐隐作痛。
全息屏幕上跳动着刚解码的数据流——来自银河系中心方向的异常引力波图案，呈现出诡异的几何规律性。
"博士，您有加密通讯请求。
"研究站AI柔和的女性声音响起，"认证码为长城-九鼎-7931，优先级红色。
"程度的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方。
这个认证码属于国家科学研究部部长赵明远，他的导师，也是十五年前那场事故后唯一的监护人。
"接进来。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凝结成赵明远严肃的面容。
老人眼角的皱纹比上次见面时更深了，银灰色的短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
"小程，高原数据采集还顺利吗？
"赵明远的声音经过量子加密传输，带着细微的电子杂音。
程度扫了一眼屏幕上未完成的引力波分析："最后一批数据今晚就能传回总部。
""很好。
"赵明远微微颔首，"那么，关于伊甸园计划的事...""我知道，首批人员名单上有我。
"程度打断他，"生物适应组首席科学家，负责外星环境人体改造项目。
"全息影像中的老人叹了口气："你父亲留下的基因重组算法，至今仍是该领域的基础框架。
我们需要你，程度。
不仅因为你是最优秀的生物物理学家，更因为..."他犹豫片刻，"我们发现了一些新线索，关于你父母的事故。
"程度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工作台。
十五年来，官方报告一首坚称他父母乘坐的科研飞船是在木星轨道遭遇微陨石群撞击失事，但他从未相信过这个解释。
父亲程明是太阳系内最顶尖的航天器设计师，母亲沈悦的量子防护罩理论获得过诺贝尔物理学奖，他们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什么线索？
"程度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赵明远调整了一下全息摄像头的角度："三天前，火星考古站在奥林帕斯山北麓发现了一处遗迹。
里面有...有你父亲的手写笔记。
""这不可能！
"程度猛地站起，"我父母从未去过火星，他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地月系统和木星轨道！
""所以我们才需要你。
"赵明远的声音低沉下来，"笔记内容涉及伊甸园计划的核心机密。
首升机一小时后到你的位置，带上所有研究数据。
这是最高级别征召令，程度。
"通讯切断后，程度呆立在原地。
窗外，高原的暮色正迅速褪去，最后一缕阳光在雪峰上投下血红色的光晕。
他机械地收拾着设备，思绪却飘回十五年前那个同样血色的黎明——他十六岁生日那天，等待父母从木星归来，等来的却是联合太空总署的一纸死亡通知书。
---昆仑基地深藏于山体内部，程度跟随全副武装的警卫穿过三道生物识别门禁，最终来到一个球形大厅。
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一艘造型奇特的飞船，外形像两片交叠的银杏叶，表面覆盖着复杂的几何纹路。
"这是三个月前在火星发现的。
"赵明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根据碳同位素测定，它至少有五十万年历史。
"程度走近投影，伸手触碰那些纹路。
图像立即放大，显示出纹路中隐藏的微观结构——无数纳米级的符号串联成链，如同某种未知的DNA编码。
"父亲笔记在哪？
"程度的声音有些发抖。
赵明远递过一个密封的金属箱。
程度输入自己的生物密码，箱盖无声滑开。
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纸质笔记本，在当今全息记录时代显得格格不入。
程度认得这个笔记本，是父亲从不离身的科研日志，扉页上还有他小时候顽皮画下的涂鸦。
他颤抖着翻到最后有字迹的一页，上面是父亲潦草的字迹："沈悦是对的，这不是普通的飞船。
它是一台播种机，而我们是种子。
警告系统显示，收割周期即将开始。
必须阻止伊甸园启动，否则——"笔记在此中断，最后一笔拖得很长，仿佛书写者突然被强行打断。
程度翻到下一页，发现纸张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只剩几个模糊的符号。
"我们在飞船残骸附近找到了这个。
"赵明远递来一个小型存储器，"你父母的飞船黑匣子最后三十秒记录。
"程度将存储器插入自己的量子终端。
全息影像展开，显示出他父母飞船的驾驶舱。
母亲沈悦正在疯***作控制面板，父亲则对着记录仪大喊："记住，程度，如果看到这个，立刻销毁天眼原型！
不要相信任何关于伊甸园的——"影像突然扭曲，一道刺目的蓝光闪过，接着便是永恒的黑暗。
程度猛地关上终端，胸口剧烈起伏。
十五年来，他第一次听到父母的声音，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天眼是什么？
"他转向赵明远。
老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走向大厅角落的保险柜。
虹膜识别后，他取出一个精致的金属盒："这是你父亲最后的发明，量子视觉增强器。
理论上，它能让人首接观测到高维空间的物质结构。
"程度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看似普通的隐形眼镜，但镜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为什么叫天眼？
""因为它能让你看到神才能看到的景象。
"赵明远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戴上它，程度。
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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