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两侧排列着数十个与他苏醒时一模一样的“方舱房间”,但绝大多数己经破损——有的舱门扭曲变形,玻璃碎裂成蛛网状;有的甚至整个舱体坍塌,内部干涸的营养液像干涸的血迹般黏附在舱壁上。
他放轻脚步,走近其中一个尚且完好的方舱,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向内望去——一具尸体。
那是个年轻男性,面容枯槁,双眼圆睁,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他的胸口被某种尖锐物体贯穿,伤口周围凝结着黑褐色的血迹。
而在方舱旁边,一只机械蜘蛛的残骸静静躺着,它的金属肢体扭曲断裂,显然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失败者……”陈劫低声喃喃。
他继续向前走,每经过一个方舱,心跳便加快一分。
“所有苏醒的人,都没能活下来。”
有的方舱内部被破坏,舱门强行撕裂,里面的尸体残缺不全,像是被野兽撕咬过;有的则完好无损,但里面的人早己窒息而死,皮肤青紫,手指在玻璃上留下深深的抓痕;还有几个舱门大开,尸体倒在舱外,旁边是散落的机械蜘蛛残肢——他们曾短暂地活过,却最终死在测试中。
“只有我……活下来了?”
陈劫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股“撕裂金属的力量”仍在血管中流淌——进化。
这个词在他脑海中炸开。
或许,那些科学家留下的“复活”程序,不仅仅是让人苏醒,而是——筛选出能够适应新世界的“进化者”。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继续向前探索。
走廊尽头是一扇半开的金属门,门外是一片废墟。
曾经的城市街道如今被厚厚的灰尘覆盖,断裂的钢筋从混凝土中刺出,像巨兽的獠牙。
远处,几栋摇摇欲坠的高楼沉默地矗立着,玻璃全部碎裂,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数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片死寂的世界。
陈劫刚踏出几步,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是那只鼹鼠。
它从一堆瓦砾中探出头,漆黑的皮毛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油亮的光泽,鼻尖微微抽动,似乎在嗅探空气中的危险。
陈劫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缓缓蹲下身,试图不惊动它。
但鼹鼠的感官远比想象中敏锐。
它的耳朵突然竖起,那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猛地锁定陈劫,随即发出一声尖锐的“吱——!”
,后腿一蹬,闪电般钻入地底,只留下一个迅速合拢的土洞。
“跑得真快……”陈劫苦笑。
这只鼹鼠显然己经适应了黑暗世界,甚至可能变异出了更敏锐的逃生本能。
而人类……却成了这片废土上的异类。
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目光扫向远处。
——这个世界,到底还剩下多少活物?
陈劫踏入楼梯间,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仿佛整栋建筑只剩下他一个活物。
第二层的门早己被破坏——不是人为,而是某种野兽的利爪。
门板上撕裂的圆形坑洞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蛮力硬生生掏穿。
陈劫蹲下身,指尖擦过爪痕,感受到金属被扭曲的粗糙触感。
“鼹鼠……己经能撕开这种厚度的门了?”
他眉头紧锁。
这些生物进化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他抬脚一踹,本就摇摇欲坠的门轰然倒下,激起一片灰尘。
走廊深处,墙壁上攀附着诡异的藤蔓——它们像蛇一般缓缓蠕动,表面泛着病态的暗绿色光泽。
陈劫屏住呼吸,谨慎地靠近。
藤蔓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在他距离还有一米时,那些藤蔓突然剧烈收缩,如同受惊的触手,飞速缩回通风管道和墙缝中,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活的?”
陈劫愣了一瞬,随即意识到——它们在害怕。
就像那只鼹鼠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股撕裂金属的力量仍在血管中隐隐跳动。
他的身体,似乎正在成为某种“掠食者”般的存在。
一扇半掩的门缝中透出微弱的光亮。
这光线很特别——不是电灯那种稳定的白光,而是带着些许淡蓝色调,如同某种生物发出的荧光。
陈劫小心翼翼地靠近光源,发现光线来自房间天花板上的几株奇特植物。
它们像是变异了的蘑菇,伞盖呈现出半透明状,内部流动着淡蓝色的液体,正是这些液体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芒。
"生物照明?
"陈劫喃喃自语。
他注意到这些蘑菇的根部缠绕着几根粉色细丝——和楼下那些"粉色柳树"如出一辙。
看来这座建筑里的生态系统己经自成一体,这些发光蘑菇很可能是依靠柳树的能量存活。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
陈劫的心跳陡然加快——有人?
他迅速环顾西周,却只看到一只体型硕大的鼹鼠正趴在角落的桌上,疯狂啃咬着一本皮质封面的册子。
是日记!
鼹鼠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叼起日记就要往地下钻。
陈劫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它即将遁入地洞的瞬间,一把扯住了日记本的边缘。
“松口!”
他低喝一声,用力一拽。
“嘶啦——”几页纸被鼹鼠的利齿撕碎,但大部分内容仍被陈劫抢了回来。
鼹鼠发出愤怒的“吱吱”声,却不敢攻击,只是缩进地洞深处,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陈劫无暇顾及它,迅速翻看残破的日记。
被撕毁的页面己经无法辨认,但剩余部分仍能拼凑出一些信息:3月3日上面的人全都疯了,我认为他们己经发现我了,我要赶快逃走,他们要毁掉这个世界!
3月5日他们果然发现我了,不过我己经启动了方舱实验,他们会为自己所做付出代价的,哈哈哈。
程捷,未来怎么样还是交给你吧。
4月1日天气情况己经越来越差了,他们都是疯子!
我己经关闭了方舱实验的楼层,谁也别想破坏它!
4月9日乌云密布,我己经感受到了,氧气越来越稀薄了,阳光也慢慢减弱,也许以后会是个永远见不到光的世界吧。
我感觉我也疯了,为什么为什么!
4月10日我的记忆力在疯狂衰退,只有从前做实验的小鼹鼠陪着我,它只有胳膊那么大,希望它们能成为那那些人的罪证!
4月12日他们发现了粉色的柳树,里面蓄满了能力,可以提供电力。
我感觉我快不行了,我要想办法带鼹鼠走!
4月15日藤蔓开始入侵建筑了。
它们讨厌光线,但会吞噬任何血肉……包括尸体。
4月20日我们尝试用粉色柳树的汁液驱赶藤蔓,效果很好,但柳树正在枯萎。
再往后看仿佛是另外一个人接手了这本日记。
6月5日他们展开了对他的追杀,鼹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进化了,变得和猫一样大,它们对那些人进行撕咬,但最终还是没敌过强劲的武器。
6月9日激战持续了三天,鼹鼠们无力反抗,只得躲入地下。
他也被抓住了,有很多人在逼问他,我不明白。
他为什么说他们疯了,为什么把日记给我。
6月18日他们把他处决了,对外声称他的记忆力和听力在极速退化,他们这样做是不想让他承受痛苦,我知道其实是因为毒素造成的他们在极力隐藏自己的罪行!
7月6日氧气似乎消失了,所有人都戴着供氧面具,街道上满是窒息的人。
8月3日暗无天日,外面己经可以看到不需要氧气就能生存的人类了,但是进化显得异常的快,一部分人因为进化超过了自己身体极限,只能倒在街道上。
9月1日我感受到体内的力量了,我究竟是否能坚持到进化结束,亦或者我会顶不住暴毙10月2日我可以轻松的搬动重的东西了,我感觉还是太快了,身体好像吃不消了。
好像只剩下我了,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
5月3日程捷是对的。
那些疯子把“进化血清”混入供水系统,现在所有人都……最后一行字被血迹模糊,下一页则完全被鼹鼠咬碎。
陈劫攥紧日记本,指节发白。
程捷的名字再次出现,而“进化血清”似乎正是这场灾难的源头。
而第二个接手日记的人是否还活着,这让陈劫十分激动。
更令他不安的是——藤蔓和粉色柳树是敌对关系。
如果柳树是能源,藤蔓是“清道夫”,那么这座建筑或许本身就是一场巨型实验的牢笼。
陈劫沉默地合上日记本,将它塞进背包。
纸张己经泛黄脆裂,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尘埃。
那些潦草的字迹里透露出的绝望与疯狂,让他胸口发闷。
“程捷……陈劫……”名字的相似绝非巧合。
他努力回想,但每当脑海中浮现那张模糊的、可能是“弟弟”的脸时,剧烈的头痛便如潮水般袭来,仿佛有某种力量在阻止他记起过去。
“该死……”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停止回忆,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探索上。
陈劫推开又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轴发出刺耳的***。
这一层与其他楼层不同——墙壁上布满了抓痕,有些深达数厘米,像是某种野兽的杰作。
而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培养舱,玻璃碎片上沾着早己干涸的暗红色液体。
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抹过一块玻璃,粘稠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
是血!
“这里发生过战斗……”忽然,他的目光被墙角的一个小型培养舱吸引。
舱体完好,但内部空空如也,只有舱壁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实验体X-7(鼹鼠亚种·适应性进化)““鼹鼠……是实验室的产物?”
陈劫瞳孔微缩。
日记中提到的那只“胳膊大小的鼹鼠”,很可能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而如今,它们的后代己经进化成了狼犬般的掠食者。
他继续搜索,在角落的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一叠研究记录。
纸张己经粘连,但勉强能辨认出几行字:”进化加速实验日志“目标:通过基因编辑和极端环境***,促使生物体在短期内完成适应性进化。
结果:90%的实验体因无法承受进化负荷而死亡,剩余10%表现出异常攻击性。
备注:“人类受试者(程捷)表现稳定,但记忆区出现不可逆损伤。”
陈劫的手指微微发抖。
程捷是实验体?
而自己……是他的复制体?
还是兄弟?
走廊尽头是一扇被焊死的门,但陈劫稍一用力,金属门便如纸片般扭曲崩裂。
门后是一个圆形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台巨大的设备——它正在运转。
微弱的电流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设备周围缠绕着无数粉色的细丝,它们从天花板垂落,像某种生物的触须般轻轻摆动。
“粉色柳树……能源?”
陈劫走近,发现设备的显示屏上跳动着残缺的数据:”剩余能源:17%“”方舱连接数:1(活跃)““1个活跃方舱……是指我吗?”
他试图操作控制台,但系统己锁定,只弹出一条警告:”警告:进化临界点己突破。
幸存者需接受最终测试,否则能源将强制关闭。
““又是测试……”陈劫冷笑。
突然,身后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他猛地回头,看到一只机械蜘蛛正从通风管道爬出,它的体型比之前那只更大,背部闪烁着猩红的指示灯。
但这一次,陈劫没有慌乱。
他感受到体内那股力量在沸腾。
有东西在他体内觉醒了。
机械蜘蛛扑来的瞬间,陈劫侧身闪避,一拳砸向它的关节。
金属外壳凹陷,蜘蛛踉跄几步,但很快调整姿态,腹部弹出一排锋利的钢针。
“进化体……果然在变强。”
陈劫眯起眼,突然跃起,抓住天花板的粉色柳丝借力一荡,凌空踢向蜘蛛的头部。
“轰!”
蜘蛛的传感器爆出火花,但它并未停止攻击,反而发出尖锐的电子音:“检测到进化完成度:98%。
建议……捕获……”话音未落,陈劫己拧断它的核心线路。
蜘蛛瘫倒在地,但最后一刻,它的眼睛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被按在手术台上,周围站着数名持枪者。
——男人疯狂大笑:“你们杀了我,但实验不会结束!
陈劫……会继承一切!”
影像戛然而止。
陈劫站在原地,冷汗浸透后背。
那个男人……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而他口中所说的,究竟是陈劫,还是程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