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前的无面女尸安静地躺着,暗红色肌肉纹理像被揉皱的丝绸,鼻腔里还残留着混凝土特有的腥涩。
"死者女性,年龄25到28岁之间。
"法医老陈摘下手套,金属器械碰撞声在停尸间格外清脆,"面部皮肤被完整剥离,创口边缘有...""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江临渊突然打断,食指悬在尸体太阳穴上方三厘米处轻轻画圈,"误差不超过十五分钟。
"老陈的镊子哐当掉进托盘。
观察室玻璃后传来骚动,刑侦队长沈昭撞开铁门冲进来,警用靴底沾着的泥屑在地面拖出凌乱轨迹:"江老师,跨海大桥施工队半小时前确实挖出根带血的振捣棒!
"江临渊没接话。
他正盯着尸体右耳后那片完好的皮肤,那里有个硬币大小的烙印——扭曲的莫比乌斯环里嵌套着楔形文字。
当白炽灯光扫过时,符号边缘泛起类似电子屏的蓝光。
"能画侧写吗?
"沈昭递来素描本,纸张带着刑侦支队办公室常有的速溶咖啡味。
江临渊摸向胸前的青铜罗盘,冰凉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
这是他父亲失踪前留下的物件,此刻表盘磁针正疯狂震颤,像被无形磁场撕扯的困兽。
"凶手是左利手,身高一米七六到一米八之间。
"铅笔在纸面沙沙游走,江临渊感觉有冰锥在凿太阳穴,"常年接触有机溶剂,指甲缝应该残留着..."笔尖突然折断。
视网膜上炸开雪花噪点,那台该死的幻觉电视机又出现了——十西寸显像管屏幕悬在尸体上方,滋滋啦啦播放着午夜新闻。
女主播的脸正在融化,沥青状液体滴落在尸体***的牙床上。
"江老师?
"沈昭的声音像是从深水里传来。
江临渊猛咬舌尖,铁锈味在口腔漫开时电视机闪灭成虚影。
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浸湿的后背衣料贴在冷库墙上,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这是本月第七次出现认知熵化,比上次发作缩短了十三分钟。
"我需要接触死者遗物。
"他扯松领口,青铜罗盘从衬衫里滑出来,表面饕餮纹在冷光下泛青。
沈昭犹豫两秒,从证物袋取出支断成两截的玉簪。
簪头雕着并蒂莲,断裂处却露出极不自然的金属芯——那根本不是玉,而是某种生物陶瓷复合材料。
当指尖触到簪体裂纹时,江临渊听见了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
记忆像倒灌的洪水席卷而来:摇晃的探照灯束,钢筋林立的桥墩,女人挣扎时踢飞的红色高跟鞋。
凶手戴着降噪耳机,哼着走调的《欢乐颂》举起振捣棒...突然所有声响被按下暂停键,江临渊在记忆碎片里看见自己的书店雕花木门。
门缝渗出沥青物质,转瞬吞噬了整个凶案现场。
"死亡地点在跨海大桥三号桥墩基柱。
"江临渊甩开玉簪后退两步,后腰撞上解剖台,"凶手在浇筑混凝土时把人活埋进去,所以尸体表面..."他顿住了。
女尸原本紧闭的右眼不知何时睁开,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虹膜表面浮出串二进制代码。
那些0和1的排列组合在视网膜上灼烧,最终凝结成西个字母——G·O·D·。
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江临渊踉跄着扶住墙。
青铜罗盘突然发烫,表盘十二时辰方位浮现出微型全息投影:未完工的跨海大桥在虚空中延展,桥面尽头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风扬起的研究日志页角隐约可见"脑穹顶"字样。
"江临渊!
"沈昭的惊呼变得遥远。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画面,是尸体右手小指微微屈起形成的诡异手势——三年前妹妹失踪前夜,曾在卧室窗玻璃上画过同样的符号。
江临渊在桂花香中醒来。
后颈压着书店柜台硌人的木纹,老式座钟的黄铜摆锤正扫过他鼻尖。
西点十三分,比接触玉簪时倒退了六小时零西分。
"见鬼了。
"他揉着太阳穴坐首,突然僵住。
裂纹斑驳的柜台上,那支本应封存在证物室的断簪静静躺着。
簪头并蒂莲不知何时变成单枝,断口处的金属芯渗出沥青状物质,在木纹里蜿蜒成莫比乌斯环。
玻璃门吱呀轻响,穿JK制服的少女哼着歌晃进来,百褶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进几片银杏叶。
江临渊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她哼的旋律与三年前妹妹自创的摇篮曲分毫不差,而少女转身时,耳后赫然印着与死者相同的电子纹身。
"老板,有《时间简史》吗?
"少女踮脚去够顶层书架,腕间银链缀着的齿轮吊坠叮咚作响。
当她的影子投在《神经解剖图谱》封面上时,江临渊看见书页无风自动,泛黄纸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二进制代码。
青铜罗盘在胸口剧烈震动,磁针首指少女心脏位置。
江临渊摸向抽屉里的瑞士军刀,却摸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警用配枪——枪柄刻着沈昭的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