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爸在外面有人了！
一身灰扑扑的发白粗布衣衫，纤细的长腿藏在被肥大深蓝的工装裤下，穿着朴素也挡不住的身材高挑。
眉毛弯弯，眼睛很亮，两条小辫精神气十足。
李秋艳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她今天特意穿了条红色的确良连衣裙，化了妆，还专门花大价钱烫了波浪头，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她身上的香水味儿。
倒显得不施粉黛的林春禾出淤泥而不染。
李秋艳知道林春禾跟着母亲嫁进蔺家，敏感懦弱，所以刻意处处打压她，对照她多么优雅。
但今天林春禾却完全没那份自卑了，反而昂首自信。
林春禾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狠下心拧了把大腿，眼眶里氤氲出雾气。
她上前拉住何娟的手：“妈，今天我就带着两个孩子走了，以后没我早起做饭、天黑洗衣，您和爸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何娟心里到底有些不舍。
这个儿媳妇她是看在眼里的，吃苦耐劳、听话乖巧。
生了一儿一女，工资悉数上交，自从儿媳妇嫁进来后，她没沾一点家务活儿，这几年脸色都养红润不少。
林春禾带着两个孩子一走，她又要跟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了。
她的老腰，可怎么办啊。
看婆婆有了松动，林春禾两眼一低，掉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妈，七年婆媳之情，今天就要结束了，我想跟您好好告个别。”
何娟面色动容，尤其是身后两个孩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她就更难受了。
白亭生也被林春禾这副模样吸引住，李秋艳不禁咬牙泄愤。
她单手拉住白亭生的袖子，白亭生才回过神来，故意大声道：“废什么话，趁早赶紧带着两个孩子走，在我妈面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话音未落，白亭生大腿好似被什么东西抱住。
他低头一看，儿子眼泪汪汪脏兮兮抱着他的大腿。
白怀瑾深吸一口气，声音极大开始哭喊：“奶呀！
爷呀！
爸呀！
怀瑾舍不得你们啊！”
白怀乐同样抱住爷爷大腿，嘴张得几乎都能看到扁桃体：“爷啊！
奶啊！
爸啊！
怀乐也舍不得你们呀！”
手里拿着烟杆的白国金不淡定了。
见两个小孩子的可怜样儿，胸口堵着一口气顺不上来。
林春禾假意抹泪，实际上在偷笑。
公公婆婆对她一般，只把她当成辛勤耕作的老黄牛，但对两个孩子，还是有亲情的。
他们在外是老好人，老实本分的形象深入人心，孙子孙女哭得这么惨，被人看见必然收不了场。
“爸爸，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听你的话，好好伺候阿姨，给未来的弟弟妹妹们洗尿布，我舍不得你呀！”
“爷爷奶奶，我吃得很少的，每顿只吃一粒米、一滴水，衣服我自己洗，学也可以不上，保证不给爸爸和阿姨添麻烦，你们可不可以把我留下？”
白怀乐又爬着去抱李秋艳大腿：“阿姨，求求你别赶我们走，我们会把你当成亲生母亲对待的，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喂药插管子。”
什么？
敢咒她进医院！
两个死小孩儿说话一套一套的，肯定是林春禾这个***教唆的！
李秋艳扒开白怀乐的手，一手一个孩子猛地提着就往院子里去：“你这孩子被谁教得这么没教养，你爸你妈离婚了，你跟你哥哥都不可能留在白家！”
“哭也没用！
白亭生不再是你们的爸爸，我也不可能成你妈妈，马上给我滚出去！”
“再不滚，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白亭生大步跟着往院子里去，要是被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林春禾暗骂了句：死渣男。
然泪如潮水般涌来，对着李秋艳的背影哭得更凶了：“秋艳，两个孩子才六岁，他们不懂事，言语中不小心惹怒你，你有气就冲我来，别对两个孩子发火。”
“两个孩子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话里话外都是两个孩子万一出什么事。
何娟和白国金坐不住了，“噌”地一下站起来，“秋艳，有话好好说，别跟两个小孩子计较。”
说着，两人手忙脚乱地往外面走去。
李秋艳哪受得了婆婆给她立规矩，言语更来劲了：“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们，你们自己选吧！”
白亭生劝道：“你放心，我肯定选你！”
院子里吵吵嚷嚷，林春禾起身跟在婆婆后面。
院子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都在一条巷子住着，邻里熟悉，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这咋回事，不是说两个人离婚了，咋地今天又闹起来了。”
“白家小子跟这女的还有脸大摇大摆的回来，看着就一肚子火。”
“再怎么样，这也是他自己的亲儿女，咋就这么不待见，两个小孩儿穿得跟要饭的似的，给个烂碗都能要饭去。”
“是啊，林春禾和两个孩子瘦得就剩皮包骨了，身上的灰扑料子好像都是捡我不要的。”
反观白亭生，穿着最流行的的确良白衬衫，黑色西装裤，鼻梁上托着副黑框眼镜，体面洋气。
白国金皱了皱眉，心下觉得不对劲，他悄悄给何娟使了个眼色。
何娟笑呵呵地走过去就要关门：“不好意思啊各位，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大家还是各回各家吧，没什么好看的。”
众人哪肯，你一言我一语推搡起来，就是不走。
白怀瑾见机行事，恰好跪在院子门口，小手扯着亲奶的裤腰带：“我的亲奶呀！
爸爸在外面有人了！
不要我和妹妹了！”
“爸爸这是要把我和妹妹逼死呀，现在能为我们做主的只有奶奶你了！”
“妈妈一首响应国家号召在厂里干革命，为国家的繁荣昌盛而奋斗，这些年的工资又全部给爸爸上大学，身无分文，要是我们被赶出家门，就只能睡大街了。”
女儿同样跪在爷爷面前：“爷爷，你把我们留下吧，我会帮阿姨洗衣服做饭的，不会的我慢慢学。”
“实在不行，你们就把我卖了，卖我的钱给哥哥上学用，我不想哥哥因为交不起学费读不了书。”
扯着奶裤腰带的小手瘦骨嶙峋，一看就是长期没吃饱饭，对他非打即骂。
扯着爷裤脚的女儿怯生生的，一看就是长期被压迫的可怜虫。
两个孩子说的话，在人群里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