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好军姿才能休息!”
教官的声音严厉,好像让这太阳更耀眼了。
南若弦感觉后颈的汗珠正沿着脊椎滑进迷彩服,橡胶跑道味道不断的进入口鼻。
"原地休息!
"教官的哨声刺破热浪。
好像一道救赎。
南若弦刚要松口气,突然她的鞋跟磕在碎石子上,眩晕感突然从脚底漫上来。
她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却像是隔着煮沸的水面传来的声响,眼前突然炸开无数金色光斑。
耳畔传来班长郭浩变调的呼喊时,她才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滚烫的地面上,天空蓝得令人眩晕。
队伍突然乱了起来,吵吵嚷嚷。
“都别乱!
没让你们解散!”
教官一声大吼,一个女生可不听,她冲出队伍搀扶起南若弦。
"估计是低血糖。
"陌生的女声带着薄荷糖的清凉,苏宁宁把她扶起来。
"我扶你去医务室。
"南若弦想推辞,但西肢软得像泡发的面条,只能任由两人架着穿过梧桐树斑驳的绿荫。
医务室内,白色的床上躺着晒晕的少女,校医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南若弦微微睁开眼睛。
医务室的空调冷气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葡萄糖液正顺着输液管爬进血管。
窗帘被风吹得轻轻翻卷,南若弦盯着天花板霉斑发呆,突然听见门轴转动时细小的吱呀。
薄荷混着消毒水的气息骤然浓郁,迷彩服摩擦的簌簌声停在床边。
南若弦转头时,正撞上付朝景俯身放水杯的动作。
他后颈被晒红的皮肤蹭着衣领,喉结随吞咽动作上下滑动,长长睫毛衬得眼睛格外好看。
他看了一眼病床旁的女生,苏宁宁朝他挥了挥手,他笑着回应。
随后看见躺在床上的南若弦,他先是一愣,紧接着接了杯水朝南若弦走了过去。
"喝点温水。
"他的声音像浸在溪水里的鹅卵石。
南若弦慌忙起身,输液架哐当撞上床头柜。
付朝景伸手去扶,腕骨擦过她发烫的耳尖。
苏宁宁噗嗤笑出声:"这么巧啊付同学,你也中暑?
""感冒药。
"付朝景晃了晃白色药袋,塑料包装发出细碎的响动。
南若弦注意到他小指贴着创可贴,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小口啜着温水,突然呛得满脸通红——杯沿还残留着付朝景嘴唇的温度。
“不要太急,抱歉,医务室没有一次性水杯了,我看你嘴唇有些干,只能暂时用我的。”
付朝景察觉她的反应解释道。
“没关系,我不介意,谢谢你。”
说完把水杯递了回去,手上还残留着余温。
校医掀帘进来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小姑娘醒了就去树荫下休息,床位让给这位同学。
"南若弦听到后触电般跳下床,险些扯掉针头。
付朝景突然伸手按住她手背,医用胶布与皮肤分离时发出轻微的撕拉声。
"小心。
"付朝景赶忙按住那不安分的手,他的拇指恰好按在她微微凸起的血管上。
南若弦盯着两人交叠的手,突然发现付朝景迷彩服第二颗纽扣松了线头,那是传说中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队伍刚刚解散,郭浩就抱着矿泉水走了进来。
迷彩帽压的看不见眼睛:"南同学你好点没?
付朝景那小子没趁机欺负你吧?
"苏宁宁笑着捶了下他后背:"人家拿个药都能被你编排故事。
"“哎!
你小点力,很痛的。”
郭浩捂着背痛苦的说道,看着同学的打闹,南若弦终于有了一点归属感。
付朝景抬头看了看时间:“时间差不多了,要上晚自习了,我们该走了。”
说着拍了拍郭浩的肩膀。
“好,那我们走了,苏宁宁你好好照顾南同学。”
郭浩嘱咐了几句,转身离开,走时,付朝景塞给南若弦一个盒子。
苏宁宁起身换好吊瓶:“挂完这瓶就结束了,没想到己经这么晚了。”
“是啊,好快。”
她盯着窗外的梧桐树有些出神,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盒。
是维生素片,她心里雀跃又激动。
苏宁宁看她出神,用手挥了挥:“你怎么了?”
南若弦收起药盒:“没事,你们和那个男生认识啊?”
苏宁宁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说:“我们之前一起参赛过,打过照面,不过不怎么熟,那次我还输给他了。”
说到这苏宁宁还有些不服气。
南若弦笑着安慰她:“没事,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去赢回来。”
“也是,我一定会赢回来。”
苏宁宁说完又恢复了斗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校医走了进来看了看空了的吊水瓶。
“拔针了,记得按好。”
校医熟练的拔完,留下一片医用胶带和棉花,南若弦紧紧的按住。
回到教室,己经是最后一节晚自习了。
刚刚军训完的同学安静的忙着自己的事情,还有的己经累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晚风卷着紫藤花香漫过操场时,南若弦在日记本上画了歪扭的吊瓶。
墨迹在"他的名字"这行字下晕染开来,像少女心事般层层叠叠化不开,她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哪个字,就用拼音代替。
笔尖突然顿住——桌边的维生素瓶底用铅笔标注着服用剂量,字迹清瘦锋利,和开学时教室墙上那张《物理竞赛报名表》的填写笔迹分毫不差。
白色药盒泛着珍珠光泽,盒底用铅笔写着极小的一行"每日两次"。
她好像又看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小指上还贴着创可贴。
月光爬上窗棂时,她突然想起付朝景俯身时,锁骨处闪过的银色反光,在军训服领口若隐若现。
晚上,宿舍内,月光爬上铁架床的栏杆时。
她鬼使神差摸出转学时妈妈给的银杏吊坠。
银叶子边缘的锯齿状纹路,在黑暗里竟和付朝景锁骨处闪过的光斑轮廓重叠。
南若弦的心猛地一颤,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发现。
第二天军训休息时,她忍不住偷偷观察付朝景,她很想确认一下。
找了很久才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付朝景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转过头来冲她笑了笑。
南若弦脸一红,赶紧低下头,装作整理着服装。
过了一会儿,南若弦还是忍不住又抬头看,却发现付朝景己经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付朝景关切地问。
南若弦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没……没事,就是有点累。”
说话间,一阵风吹过,付朝景的领口微微敞开,那银色的吊坠露了出来。
南若弦一眼就看清了,和自己的银杏吊坠一模一样!
她瞪大了眼睛,心跳瞬间加速。
付朝景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吊坠,又看看南若弦,似乎明白了什么。
“家中长辈送的,你很喜欢?”
“没…没有。”
南若弦脸颊绯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佟启铭走了过来:“你怎么跑来我们班了?”
他一把搂过付朝景的脖子,付朝景身高比较高被压的弯着腰,口中还在解释道:“我昨天在医务室见过她,看她一个人,所以来看看。”
“这样啊,我同桌很内向,你别吓到人家。”
佟启铭放开他,拍了拍他肩膀说着。
“好了,我们部里还有些事情要忙,先走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
南若弦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