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婉贞蹲在溪边浣衣,竹篮里的粗布衣裳浸在墨绿的溪水中,随着波纹轻轻摇晃。
她忽然顿住动作——对岸芦苇丛传来细微的折断声,惊起两只白鹭。
"谁?
"冯婉贞抄起溪边的鹅卵石,手腕翻转间己摆出防御架势。
芦苇沙沙作响,转出个青衫书生,怀中抱着一摞书卷,鞋面上沾满泥浆。
"姑娘莫惊,"书生举手示意无害,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在下陈墨,迷路至此,能否讨碗水喝?
"冯婉贞盯着他腰间若隐若现的青铜令牌,那纹路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物件竟有几分相似。
正欲追问,村口突然传来铜锣急响,惊飞满树麻雀。
"洋人来了!
"尖锐的呼喊撕破天际。
冯婉贞脸色骤变,竹篮"扑通"沉入溪水,她提起裙摆便往村里狂奔。
青石路上,老弱妇孺慌乱奔逃,孩童的啼哭混着家禽的惊叫。
冯三保站在祠堂前的高台上,腰间长刀寒光凛凛,身后团练民夫手持锄头、猎枪,面色凝重。
"爹!
"冯婉贞跃上台阶,发丝凌乱,"当真到咱们这儿了?
"冯三保沉重点头,目光扫过渐渐聚拢的村民:"前日马家村传来消息,洋人见人就杀,见屋就烧。
"他握紧刀柄,"咱们守了半辈子的谢家庄,绝不能让他们糟蹋!
"话音未落,村外突然腾起黑烟,凄厉的哭喊顺着山风飘来。
冯婉贞踮脚望去,只见西方天际一片猩红,如同被鲜血浸透的晚霞。
人群骚动起来,几个年轻汉子握紧武器就要往前冲。
"都别慌!
"冯三保大喝一声,声如洪钟,"听我指挥!
婉贞,你带妇孺去后山地窖;王大叔,带人把村口的柴草堆都浇上桐油......"冯婉贞却纹丝不动,伸手按住父亲持刀的手臂:"爹,让我带一队人埋伏在村西竹林。
洋人有火枪,但咱们熟悉地形,近身肉搏他们未必是对手。
"祠堂前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落在这个纤瘦的少女身上。
冯三保凝视女儿坚定的双眼,恍惚间看见她五岁那年,攥着木剑非要学武的倔强模样。
"好!
"他重重拍了拍女儿肩膀,"带二十个身手好的,切记不可恋战!
"冯婉贞转身欲走,衣角却被人拉住。
回头见是素心,好友苍白的脸上满是担忧,手中药箱晃了晃:"万事小心,我在后山等你们。
"暮色渐浓,冯婉贞带着众人隐入竹林。
风掠过竹叶,沙沙声里仿佛藏着千军万马。
她摸了摸腰间的短剑,冰凉的触感让心跳渐渐沉稳。
远处传来零星枪响,惊得山雀扑棱棱乱飞。
山雨欲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暮色如墨,将竹林染成浓稠的青黑色。
冯婉贞猫腰穿梭在竹影间,粗布绑腿被竹枝勾得簌簌作响。
她身后二十名精壮汉子皆是猎户出身,手中猎刀泛着森冷的光。
山风裹挟着硝烟味道涌来,隐约夹杂着叽里咕噜的洋话,惊得众人握刀的手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