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音未绝,游廊忽起细碎金玉相击声——是东宫属臣特有的错金靴底,踏着晨露向她逼近。
"表妹这曲《幽兰》,倒比教坊司的伶人还哀切三分。
"贾诩舸玄色官袍拂过石阶,腰间镂空鎏金香囊随步轻晃,龙涎香混着青橘气息扑面而来。
他俯身拾起飘落的琴谱,蟒纹袖口露出半截杏黄里衬——那是太子近臣才可用的颜色。
尹秋凝按住微颤的琴弦:"表哥踏露而来,是为赏琴?
""为姑父送份急报。
"他笑意未达眼底,佩剑银穗扫过琴案,在《尉缭子》书页上留下油渍,"南郡堤坝的糯米浆配方,似乎有些疏漏。
"书房门吱呀作响,尹父的声音裹着铁锈味传来:"秋凝,取你娘的犀角梳来。
"贾诩舸抢先推门而入,官靴踏过青砖时,鞋底暗纹在地面印出浅浅狼头徽记。
尹秋凝垂眸奉茶,瞥见他袖中滑落的密信火漆——夜北王庭的狼头印,正被东宫朱砂印泥覆盖。
"姑父请看这份堤防图。
"他展开卷轴,指腹在河道处反复摩挲,蚕丝纸面渐渐显出朱砂勾画的暗道,"工部那些人,竟把泄洪渠绘成通敌密道!
"尹父的茶盏重重顿在案头:"诩舸觉得当如何?
""自然是请姑父亲自查证。
"他躬身递上狼毫,笔杆缠着的银丝竟与尹母失踪的缠臂金同源,"毕竟这图纸,是从表妹琴匣暗层寻得的。
"尹秋凝的冰弦骤然绷紧。
三日前她确曾将琴匣借与此人,说是要抄录《广陵散》残谱。
"父亲!
"她劈手夺过图纸,水袖带翻茶盏。
滚烫茶汤泼在河道标记处,朱砂遇水竟浮起东宫特有的金鳞纹——那是太子批红时惯用的防伪印记。
贾诩舸叹息着抖开帕子替她拭手:"表妹何须惊慌?
姑父忠君爱国,陛下圣明烛照..."帕角鸳鸯暗绣下,赫然藏着半枚太子私印。
辰时的梆子声裂空而至。
他忽地贴近尹秋凝耳畔,温热的呼吸带着毒蛇般的寒意:"秋凝表妹可知,三姨娘投井那日,井栏青苔为何泛红?
"未及反应,前院己传来甲胄铮鸣。
贾诩舸旋身后退三步,朝着涌入院中的金吾卫高呼:"尹大人书房有异,速速护卫!
"尹父拍案而起:"竖子安敢!
""姑父息怒。
"他垂首作揖,杏黄里衬在晨光中刺目如刀,"陛下听闻夜北密探潜入府中,特命小婿前来..."抬眸时眼底精光毕现,"清、查。
"尹秋凝的冰弦割破掌心。
血珠坠地瞬间,她看清贾诩舸靴底狼头印正与密信火漆重合——此人早将通敌罪名步步烙入尹府。
"表妹当心!
"他惊呼着挥剑劈来,剑风却扫向博古架上的青铜樽。
尹父的画像被樽中泼出的药汁浸透,瞳孔处缓缓浮出暗红血字:通敌。
金吾卫的刀戟应声架在尹父颈间。
贾诩舸背对众人,朝尹秋凝勾起一抹笑,唇语比出口型:"这局棋,我下了八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