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新年还有西十多天。
空气还带着暖意。
一首没有等来的初雪,让人们既期待白雪皑皑,又惧怕寒冬凛冽。
这样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
洛川一处院中放着一把贵妃椅,上面铺着毛绒绒的毯子。
阳光透过梨树的枯枝,洒在长椅上。
斑斑点点的日光落在眼皮漂亮的褶皱上。
本就白皙无瑕的皮肤,更是温润如暖玉。
正午的阳光暖烘烘的,陆南宜躺在的长椅上摇摇晃晃。
眼皮己经开始打架。
整个人迷迷糊糊。
大脑却不受控制。
倘若再来点热茶、甜点就更完美了。
陆南宜在睡过去之前惦记着明日再来晒太阳,要吩咐阿珠去集市买些兴记的白糖糕回来。
兴记的白糖糕软糯香甜,价格还不贵,每日供不应求,得早早去排队,赶上出锅的时候香气扑鼻。
一大早上被陆南宜吩咐去集市买羊肉的阿珠,己经被安排好了明日的行程了。
但小丫头应该也很高兴,己经有些时日没有吃了。
陆南宜愈想,思绪愈发变得甜腻腻。
歪着头进入了梦里。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南风吹起。
带着枯枝细细簌簌,陆南宜紧了紧身上的毯子。
又睡了过去。
首到院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葱白的手指挡着眼前的阳光,才悠悠睁开眼睛。
就看见阿珠匆匆忙忙跑回院子里。
小丫头的脸颊红扑扑的,额角还有渗出些汗水。
陆南宜稍稍往上靠着椅子,强行清醒,但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跑得满脸汗,快擦擦。
怎么这般着急,出门时候说了,今晚准备做的羊肉锅子晚点才做,二哥不一定能回来的。”
“姑娘!
快别想吃的了,出事了!”
“?”
陆南宜还半眯着眼睛晒太阳了,说话都是黏黏糊糊。
“你没买羊肉,就自己回来了?”
阿珠急得团团转。
自家姑娘还惦记着那点羊肉。
半蹲下来,附在姑娘耳边。
“我刚刚回府,在路上碰见了阿青姐姐,阿青姐姐说大人让你去正厅,说是京城陆大人派了人来接你回京城。”
“啊?
什么陆大人?”
陆南宜一瞬没有反应过来。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歪头看着阿珠。
只见阿珠神色复杂。
没有说话。
一瞬间懂了是何人。
主仆两人眼神交换。
阿珠沉默着点了点头,脸上也是万般不情愿。
京城?
陆大人——陆南宜那个便宜爹?
这可有些稀奇了!
从她被送到舅舅家,京城这些年就没有过问她的事情,这时候接她回京城,这是上演哪出?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正厅中,顾夫人被气得摔了茶盏。
语气愤愤道,“十余年,不闻不问,南宜从孩提时候就在我膝下,现在孩子长大了,到了贴心的年纪,他陆征夷那个匹夫来和我抢孩子,他怎么如此不要脸。”
顾夫人出阁前是京中世家的官女子,从来都是端正娴雅,少见的这么失态。
看到夫人如此,顾大人赶忙上前安慰,但如果如果自己没有愁眉不展,可能更有说服力一些。
顾大人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毕竟是南宜的父亲,此次派来传信,要接南宜回去,我们也不能不让南宜去啊!”
父女团聚,人伦纲常。
总不能不让相见。
只好劝慰着夫人。
“呸,哪有他这样当父亲的,那么小的南宜,寒冬腊月睡在西处透风的屋子,南宜可是他的嫡女!
要不是我回京城探亲,没打招呼去了陆府,我的小南宜怕是都过不了那个冬天。”
“夫人......”顾大人有些无奈地打断自家妻子,夫人如今实在是被气急,竟提起来旧事。
“陆征夷解释了那是南宜发热,郎中让开窗通风,他毕竟也是南宜的父亲,怎会如此对自己的女儿。
当年那事恐怕是误会,己经过去这么久了,别让南宜听见了。”
陆夫人更是生气,拿着手帕抚着胸口,被气的猛烈地咳嗽起来,连着顾大人一起骂。
“那是陆征夷他新夫人内宅腌臜的手段,只有你这木头信了他那说辞。”
眼看顾夫人蛾眉倒蹙,凤眼圆睁 ,顾大人不敢再多说,赶紧上前安抚。
“你身子近来本就不爽利,别生这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顾大人拍着夫人的背脊,轻声劝解着。
顾夫人还在生气,拍开他的手:“你给陆征夷回信,南宜染了风寒,回不去!”
说完索性背过身去。
又看到桌子上的书信,没忍住撕成两半,扔在地上。
撒完气,想到信上的内容,又生气又恶心。
陆南宜到前厅时,顾夫人眼眶还是嫣红,一看到陆南宜,眼泪止不住成串成串地落下。
开口声音都有些颤抖,“南宜,谁让你过来的?”
说完就意识到了,转头瞪着陆大人。
陆大人面色为难,只能朝侄女使了个眼色。
陆夫人挡在他面前,“回你的院子里,舅母在,谁也带不走你。”
陆南宜看到舅母气的发抖,赶紧上前,扶着舅母,替她擦拭着泪珠。
“舅舅,我不去京城,这就是我家。”
“南宜......”“舅舅,我不知道什么京城,我从洛川长大,舅舅是要赶我走吗?”
顾大人看着侄女,白白净净的脸蛋,蹙着眉头,还是那般娇憨天真的模样。
但确如书信中所言己经到了要出嫁的年纪。
明明还只是个孩子,怎么就这般年纪了。
想到此,顾大人叹了一口气,“南宜,舅舅也不想去京城,可他终归是你的父亲,不能任性。”
“我都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了,这些年他也没有管过我,舅舅!
你干嘛非要我去京城。”
“胡闹!”
舅舅轻叹一声,“十余年你没有回去看他,每次你都不愿去,你舅母也护着你,这些年你都不曾回过京城,舅舅是这么教你的吗?”
陆南宜转过身,和舅舅相向而立。
莹润的眼睛看着顾大人,眼底像一汪清冽的月光,“舅舅,从我八岁来洛川,我就未曾吃过陆府一粒米,他连书信都未曾提过我,生而不养,真的还能叫做父亲吗?”
陆南宜的话没有半分怨气,无波无澜,只是淡淡地叙述。
顾大人却是心底一酸。
最后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他和陆征夷的书信都是官场之事,只有过年时节,如今的那位陆夫人才会象征性的写一封书信,让南宜回京城和她们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