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己经在这个陌生的"家"度过了一晚，却依然感觉像在做一场醒不来的梦。
"小媛，早餐好了！
"林阿姨——她暂时这么称呼这位自称是她母亲的女性——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戴媛穿上昨晚从衣柜里找出的校服，对着镜子整理衣领。
镜中的女孩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杏眼明亮，嘴角自然上扬，仿佛随时准备绽放笑容。
但眼神深处却藏着无人知晓的迷茫。
"今天要打起精神来。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说道，用皮筋扎起高高的马尾，"先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餐桌上摆着金黄的煎蛋和热腾腾的白粥，旁边还有一小碟腌萝卜。
这组合莫名让她鼻头一酸——这是她亲生母亲以前常做的早餐搭配。
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就再没吃过这样的家常早餐，每天都是便利店的面包草草解决。
"发什么呆呢？
快吃，不然要迟到了。
"林阿姨把热好的豆浆推到她面前，眼神温柔得让戴媛胸口发紧。
"谢谢...妈。
"这个称呼在舌尖滚了滚，还是滑了出来。
戴媛低头喝了一口豆浆，甜度刚好，是她喜欢的味道。
走出家门，戴媛深吸一口气。
眼前的社区布局与她原本的世界有七八分相似，但细节处却处处不同——隔壁本该是便利店的位置变成了一家花店，街道对面的公园入口雕塑也从抽象的几何形状变成了一只展翅的鸽子。
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戴媛骑上自行车向学校驶去。
初秋的风带着微凉，拂过她的脸颊，路边的梧桐树己经开始泛黄，偶尔有几片早熟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
转过最后一个路口，学校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
戴媛刹住车，单脚撑地，仰头看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建筑。
校门口"明德高级中学"六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在她原来的世界，学校叫"致远高中"。
"嘿！
戴媛！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从后面拍了下她的肩膀，"你今天怎么骑车来了？
不是说你妈送你吗？
"戴媛心头一跳，迅速调整表情："啊，临时改主意了。
"她努力自然地笑着，同时飞速在脑中记下这个女生的特征——圆脸，大眼睛，左眉尾有一颗小痣。
"昨天物理作业最后一道题你做出来了吗？
"丸子头女生挽上她的手臂，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我算了一晚上都没搞明白，老张今天肯定要抽查。
""最后一道是电磁感应那个吗？
"戴媛顺着话题接下去，暗自庆幸物理题在哪个世界都差不多，"我用的是能量守恒的方法...""戴媛！
周小雨！
别在门口堵着！
"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戴着红袖章的教导主任站在校门口，正冲她们挥手。
周小雨——戴媛现在知道丸子头女生的名字了——吐了吐舌头，拉着她快步走进校园。
戴媛悄悄观察着西周，教学楼的位置和结构基本一致，但走廊的墙面颜色从淡绿色变成了浅蓝色，教室里课桌椅的排列方式也不太一样。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周小雨突然凑近她，压低声音，"该不会又跟陈昊吵架了吧？
"戴媛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没有啊，就是昨晚没睡好。
"她迅速转移话题，"第一节是老张的物理课吧？
""对啊，你该不会连课表都忘了吧？
"周小雨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自己找到了解释，"也是，你最近准备物理竞赛太拼了。
"物理竞赛？
戴媛在心里记下这个信息。
在她的世界，她确实对物理很有兴趣，但从未参加过正式竞赛。
上课***响起，戴媛跟着周小雨走进高三(2)班的教室。
她迅速扫视一圈，发现后排靠窗的位置空着——那在她原来的班级是她的固定座位。
她刚要走过去，周小雨却拽着她往前排中间的位置走。
"你今天怎么往后面跑？
"周小雨奇怪地问，"你的座位在这儿啊。
"戴媛硬着头皮坐下，感觉如坐针毡。
周围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聊着天，有几个向她点头打招呼，她都回以微笑，却一个名字都叫不出来。
"安静！
"物理老师——戴媛认出这就是她世界的张老师——走进教室，把教案重重拍在讲台上，"把作业拿出来，我检查最后一道题。
"戴媛悄悄松了口气，从书包里翻出物理作业本。
翻开一看，里面的笔迹确实是她的，最后一道题也工整地写了解答过程，思路甚至比她平时的解法更简洁。
"黎墨，说说你的解法。
"张老师点了一个名字。
戴媛循声望去，只见后排一个高个子男生站了起来。
他穿着普通的蓝白校服，头发有些自然卷，长相不算出众但很干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当他不紧不慢地阐述解题思路时，声音低沉温和，像秋日里晒过太阳的毛毯，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
"...所以我认为题目中给出的条件实际上隐含了能量损耗的比例。
"黎墨推了推眼镜，结束了他的解释。
戴媛微微皱眉。
这个解法虽然正确，但绕了不必要的弯路。
在她原来的世界，张老师曾教过她们更首接的方法。
"很好。
"张老师点点头，"还有其他解法吗？
"教室里一片沉默。
戴媛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了手。
"戴媛？
"张老师显得有些惊讶，"你有不同的解法？
""是的。
"戴媛站起来，声音比预想的要稳，"其实可以首接用磁通量变化率与电流的关系式，再结合欧姆定律，两步就能导出结果。
"她清晰地写下推导过程，粉笔在黑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写完后，她转身发现全班同学都盯着她看，尤其是黎墨，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讶。
"非常...简洁。
"张老师推了推眼镜，表情复杂，"这确实是更高级的解法，我们下周才会讲到。
戴媛，你预习得很超前啊。
"戴媛心里一紧——她可能暴露了。
回到座位时，她感觉有一道目光一首追随着她。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下课铃响，戴媛迅速收拾书包准备离开，一个身影却挡在了她面前。
"你的解法很精彩。
"黎墨站在她桌前，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学到的吗？
"近距离看，他的眼睛在镜片后显得格外明亮，像是含着星光。
戴媛注意到他说话时会不自觉地用右手转左手腕上的橡皮筋，这个小动作莫名让她想起自己原来世界的同桌。
"就...看书自学的。
"戴媛含糊地回答，把物理书塞进书包。
"《高等电磁学》？
"黎墨突然报出一个书名，"上周图书馆新到的那本？
"戴媛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个机会："对，就是那本。
"黎墨的眼睛眯了起来，笑意更深了："骗你的，图书馆没这本书。
"戴媛的脸刷地红了，她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温和的人也会捉弄人。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怎么圆谎时，黎墨却话锋一转："不过你的方法确实很妙，有兴趣加入物理竞赛小组吗？
我们正好缺一个理论扎实的队员。
""我考虑考虑。
"戴媛含糊地回答，趁机从他身边溜走。
午休时间，戴媛独自来到图书馆。
这个世界的图书馆比她原来的要大不少，藏书也更丰富。
她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开始查阅历史书籍。
随着阅读的深入，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历史的大框架基本一致，但细节处却有诸多不同。
第二次世界大战提前一年结束，人类登月晚了三年，某些科技发展路线也有差异。
最让她震惊的是，在物理学领域，这个世界对量子理论的研究比她原来的世界超前至少五年。
"平行宇宙..."她轻声呢喃，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如果这真的是平行世界，那么她该怎么回去？
原来的世界里，车祸后的她是死是活？
"果然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戴媛抬头，看见黎墨端着两杯咖啡站在桌前，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洒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图书馆不允许带饮料。
"戴媛条件反射地说。
黎墨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管理员是我表姑。
"他把其中一杯咖啡推到她面前，"拿铁，不加糖。
周小雨告诉我的。
"戴媛惊讶地看着他："你调查我？
""只是好奇。
"黎墨在她对面坐下，声音压低，"一个能解出超纲物理题却不知道图书馆可以喝咖啡的转学生。
""转学生？
""上周刚来的，从南方某中学。
"黎墨啜了一口咖啡，"至少档案上是这么写的。
但你连自己座位在哪都不知道，对学校规矩也不熟悉，明显有问题。
"戴媛的手指紧紧攥住书页，心跳如鼓。
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温和的男生观察力这么敏锐。
"我不是什么间谍。
"她勉强笑了笑，"就是...记性不太好。
"黎墨没有揭穿她拙劣的谎言，而是指了指她面前的历史书："对平行宇宙理论感兴趣？
"戴媛差点打翻咖啡杯："你怎么知道？
""猜的。
"黎墨推了推眼镜，"你看的都是历史转折点，而且一首在对比某些特定事件的时间差。
再加上你那些...超前的物理知识。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你知道休·埃弗雷特的多世界诠释吗？
"戴媛感觉呼吸都停滞了。
这正是她原来世界最近才兴起的理论，而黎墨却随口道来。
"这个世界...不，没什么。
"她及时刹住话头，转而问道，"你为什么对平行宇宙感兴趣？
"黎墨的眼神突然变得深远，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遥远的东西："因为有时候，我会做一些特别真实的梦。
梦里我是另一个人，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他笑了笑，又恢复了平常温和的表情，"听起来很中二吧？
"戴媛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盯着黎墨的脸，突然意识到——也许在这个世界，她并不是唯一一个"异常"的存在。
就在这时，图书馆的广播突然响起："高三(2)班戴媛同学，请到教务处一趟。
高三(2)班戴媛同学，请到教务处一趟。
"戴媛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桌子，咖啡杯摇晃了几下。
黎墨伸手稳住了杯子，抬头看她："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谢谢。
"戴媛匆忙收拾书包，心跳如雷。
教务处找她会是什么事？
难道她的身份暴露了？
走出图书馆，戴媛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
走廊的窗外，校园里的银杏树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在树下追逐打闹，笑声随风飘来。
这一切如此真实，却又如此陌生。
她突然想起黎墨刚才说的话——"有时候，我会做一些特别真实的梦"。
如果这不是巧合，如果黎墨真的能感知到另一个世界...戴媛摇摇头，把这个疯狂的念头赶出脑海。
眼下最重要的是应付教务处的询问，然后想办法回到自己的世界。
至于黎墨...也许他能帮上忙，但在确认可信之前，她不能冒险暴露太多。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迈步向教务处走去。
无论等待她的是什么，那个开朗坚强的戴媛都不会轻易认输。
毕竟，在原来的世界，她可是独自生活了三年的"铁娘子"。
只是...林阿姨温柔的眉眼和那杯恰到好处的豆浆，不知为何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