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时光胶囊
林雾在第89个小节时把日记本塞进《心脏外科简史》，封面上的主动脉瓣解剖图硌得她掌心发疼。
月光从穹顶玻璃渗下来，在书架间流淌成汞银色的小溪。
她踮脚将书放回顶层时，监测仪突然在袖口下震动——江淮正穿过希腊哲学区向这边走来。
第一幕：禁忌之书《小王子》的书脊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光泽。
林雾抽出书时，一张拍立得飘然落地——是上周他在生物实验室的背影，白大褂下摆沾着果蝇培养基的痕迹。
照片背面新增了行小字："当江淮距离=0.35米时，T波出现异常倒置。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心电图术语，仿佛能感受到它们背后所代表的生命的律动。
昨夜监护仪那刺耳的警报声，如恶魔的咆哮一般，在她耳畔炸响，让她的心跳也不禁随着那声音一同加速。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迅速地翻动着手中的纸张，首到翻到第 99 页。
在那里，藏着她的秘密，一本牛皮封面的日记本。
她小心翼翼地将日记本取出来，放在桌上。
那本日记本的纸张己经微微泛黄，仿佛承载着岁月的痕迹。
她凝视着它，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纸张看到曾经的自己。
她拿起钢笔，笔尖轻轻地触碰着纸页，准备记录下今天的室性早搏次数。
然而，就在笔尖刚刚触及纸张的瞬间，一滴鲜红的鼻血突然滴落下来，晕开了日期栏的墨迹。
她惊愕地看着那滴鼻血，它在白色的纸页上迅速蔓延，形成了一朵诡异的红色花朵。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是她秘密记录的第 61 篇观测日志，每一篇都详细记录着她对江淮的观察和分析。
在“今日实验数据”栏目下，她用细腻的笔触描绘着江淮解微分方程时微蹙的眉峰，仿佛能感受到他思考时的专注和困扰。
旁边的标注更是精确到了皱眉的角度，约为 32°，并推测这可能是由于傅里叶级数收敛问题所导致。
她对江淮的研究可谓是细致入微，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时，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你在研究我？”
她猛地抬起头，与江淮那深邃的目光交汇，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松香气息突然笼罩身后。
林雾本能地合拢日记本，钢笔墨水在掌心洇出蓝黑色星云。
江淮的手臂越过她肩头，指尖点在《心脏外科简史》的插图上："右心室双出口合并室间隔缺损——这是你的研究课题？
"林雾突然感觉到缝合线在胸腔里开始发烫，那是一种隐隐的烧灼感，仿佛有一团火在她体内燃烧。
她不禁皱起眉头，下意识地用手去捂住胸口。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护腕不小心勾住了他的腕表表链。
这一小小的动作，却引起了监测仪发出一阵短促的蜂鸣。
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也让两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
林雾和他的倒影在月光中交叠在一起，宛如两株根系纠缠的夜皇后，彼此依偎，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只是……选修课作业。”
林雾的声音有些低，她像是在解释什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迅速地将手中的日记本藏到身后，似乎不想让他看到。
然而，她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摸到了封底凸起的刻痕——那是她昨晚用解剖针偷偷刺出来的。
在昨夜注射了镇痛剂之后，林雾的意识有些模糊，但她还是强忍着疼痛，用解剖针在封底上一下又一下地刻着。
每刺一下，她都能感觉到那股刺痛穿透皮肤，首达心底。
而那个刻痕，就是她心中的秘密，用盲文刻着的“B612”。
江淮突然俯身逼近，睫毛在眼下投出栅栏状的阴影。
林雾的背部撞上书架，十九世纪的医学典籍簌簌坠落。
当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后医用胶布，监测仪显示屏开始疯狂闪烁。
"你的心跳很快。
"他指尖虚悬在她左腕上方，"需要硝酸甘油吗？
"“你的心跳很快。”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仿佛带着一丝关切。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虚悬在她左腕上方，似乎在犹豫是否要触碰她。
林雾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努力地想要看清他的面容，但只看到他深邃的瞳孔，那瞳孔中的虹膜纹路犹如未解完的偏微分方程一般，复杂而神秘。
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一阵咳嗽袭来，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她用力咳嗽着，咳出了一些带血丝的唾液，这些唾液溅落在她手中的《论心脏电生理》的扉页上，形成了一朵樱花状的红斑。
林雾的身体因为咳嗽而颤抖着，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远去。
第二幕：危险游戏闭馆音乐进入暴烈的急板。
脚步声突然在宗教哲学区炸响。
教导主任的手电光如审判之剑劈开黑暗，林雾听见钥匙串的金属撞击声——那是违禁品搜查时特有的死亡倒计时。
"快走！
"她将日记本塞进江淮怀里，监测仪表带因剧烈动作而断裂。
蓝色护腕滑落至手肘，露出蜈蚣状的术后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冷光。
江淮却握住她颤抖的手腕，将日记本重新压回《小王子》书页间。
他的拇指擦过她结痂的针孔，温度灼得她静脉收缩："一起逃。
"这是最糟糕的提议。
林雾看着手电光逼近，视网膜上残留着父亲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画面。
那年她也是这样被白光追逐，只不过追她的是无影灯下的死神。
"分开跑。
"她将江淮推向相反方向的书架，抓起《心脏外科简史》奔向窗台。
夜风灌进校服衬衫，后颈的医用胶布被掀开，露出植入式输液港的金属底座。
就在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一般突然锁定她的一刹那，林雾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时空之门，将她带回到了十年前。
她看到了那个曾经的自己，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正躲在ICU的窗帘后面，紧张地数着心电图上的线条。
那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刻，父亲的突然离世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无助。
而现在，那个小女孩似乎跨越了时空，隔着十年的岁月，正朝着她轻轻摇头。
林雾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情感，她不知道这个摇头意味着什么，是对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吗？
还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过去的痛苦？
手电的光柱依然强烈地照射着她，将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林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知道，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她都必须面对现在的生活，勇敢地走下去。
第三幕：坠落之花窗台外的樱花枝在夜风中招展如求救的手。
林雾将日记本塞进衬衫时，监测仪导线缠住了窗栓。
教导主任的怒吼混着《月光》的颤音刺入鼓膜："那边的学生！
站住！
"她抬腿跨上窗框的瞬间，江淮的呼喊从身后书架迷宫传来："林雾！
别跳！
"那声音让她想起第一次开胸手术时，麻醉师说"现在要切断肋软骨了"的语气。
月光突然变得粘稠。
林雾在坠落途中看见许多个平行时空的自己：七岁那个抱着小熊玩偶做导管检查的她，十二岁在移植名单上写遗书的她，还有此刻在风中舒展成十字架的她。
樱花枝接住她的方式像母亲最后的拥抱。
林雾听见桡骨断裂的脆响，反而露出释然的微笑——至少教科书般的保护性跌落姿势，能让重要脏器避开撞击。
泥土气息混着血腥味漫进鼻腔。
她仰面躺在二月兰丛中，看见三楼窗边江淮苍白的脸。
他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手中的《小王子》正簌簌落着纸页，像一场逆向的雪。
"别看..."林雾用没受伤的右手遮住锁骨下的疤痕，却摸到衬衫里渗出的日记本边角。
她突然庆幸此刻的月光不够亮，照不见第97页那句："若某天我突然坠落，那定是上帝在回收他借给我的心跳。
"第西幕：血色密码当那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如针般刺痛林雾的鼻腔时，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一阵激烈的争执声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需要心脏超声！
三尖瓣反流患者绝对不能随便使用镇痛剂！”
这是江淮的声音，带着些许焦急和坚持。
林雾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看到江淮正站在护士台前，与一名护士对峙着。
“同学，请出示家属委托书。”
护士的语气显得有些冷漠。
林雾在混沌中攥紧染血的日记本。
当护士剪开她衬衫袖管，藏在护腕内侧的刺绣突然暴露在无影灯下——那是用手术缝合线绣的傅里叶方程，解集恰好是江淮的生日数字。
"这是..."护士用镊子夹起泛黄的线头。
林雾猛然惊醒，扯过被单盖住手腕。
麻醉剂开始侵蚀意识前，她看见江淮站在观察窗外的侧影，正在素描本上疯狂涂写着什么。
凌晨三点，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溜进来亲吻石膏。
林雾用未受伤的手翻开日记本，凝血块将某页黏成暗红色的茧。
她借手机荧光看清那页内容："今日实验结论：当江淮距离＜0.1米时，心脏会出现期前收缩，但左心室射血分数提升至65%。
建议：继续保持危险距离。
"泪滴在"危险"二字上晕开墨痕。
她咬破指尖，在空白处画下小小的心脏解剖图，左右心室分别写着"C"和"J"。
当晨曦染红窗帘时，值班护士发现她蜷缩在药盒堆里，掌心攥着枚染血的袖扣。
第五幕：逆向生长一周后的生物课上，江淮在显微镜下发现异常样本。
本该是果蝇唾液腺染色体的载玻片上，却呈现着奇异的图像：X染色体末端附着樱花状结构，Y染色体被改造成《小王子》中的蛇形图案。
标签栏用显微字体写着："B612星云遗传编码实验——林雾，2013年春。
"他冲出实验室时，天空正飘着今年最后一场樱雪。
林雾靠在天台栏杆上涂鸦石膏，医用记号笔将骨折固定器画成星际旅行舱。
听见脚步声，她迅速把日记本藏进《病理学图谱》。
"解释一下。
"江淮将载玻片按在解剖台上，眼底涌动着林雾从未见过的风暴，"为什么我的生物样本会出现在你的实验里？
"林雾的笔尖在石膏上划出裂痕。
她当然不会说，那夜他背她去医务室时，有根头发落在了她衣领；也不会承认自己用三天时间，把他的DNA序列翻译成小王子的星际坐标。
"选修课作业。
"她扯出惯用的借口，却在抬头时撞见他颈间的创可贴——那晚她坠落时抓破的伤口。
结痂的形状像颗微型心脏，正在他动脉上方跳动。
江淮突然撑住她两侧的轮椅扶手，鼻尖几乎碰到她睫毛："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的气息带着薄荷糖的凉意，"每次靠近到能看见你虹膜纹路时，就会开始流鼻血的人，究竟是谁？
"林雾的监测仪在书包里发出闷响。
她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露出《小王子》书角，第47页夹着染血的袖扣。
这个瞬间她突然明白，有些秘密就像室间隔缺损，终将在心动过速中暴露全部病理。
"在害怕这个。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向左胸。
江淮的瞳孔剧烈收缩，隔着病号服，他触到的是凹凸不平的疤痕，还有疯狂震颤的、宛如困兽的心跳。
樱花乘着风在他们之间筑起雾墙。
当教导主任的怒吼再次逼近，林雾在他掌心写下："▽×E=-∂B/∂t"。
这是麦克斯韦最残忍的方程，预言所有电场终将催生出告别的磁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