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回到家,夏正兵就看到自己的老伴倒在了灶头边,他顾不上手里的零嘴,赶忙去将人扶起来。
“慧仙!
慧仙!”
夏正兵摇了摇自己的老伴,知道老伴一定是哪里出事了,他赶紧把她背起来,夏正兵吃力地驼着钱慧仙出了门。
“快快快,永梅!
阿力!
来人啊!
慧仙晕倒了!”
夏正兵背着老伴一边急的往村路上赶,一边呼喊着左右邻居。
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不管老夏家女儿怎么没出息,怎么扔下老两口风言风语的乱传,农村人的坏也就在芝麻大点的小事里,可是碰上大事,没一个说不出力的。
左邻右舍一听不对劲,全一窝蜂的出来了。”
哎哟,老婶子这是怎么了!”
“快快快,搭把手,得送医院啊!”
“哎呀,你们快把老嫂子背到村口,我现在去问老杨家借驴车!”
村后屋的阿力人年轻,脑子快,做事也稳重,第一时间安抚着夏正兵。
“夏叔,你让永梅陪着去医院,她和老婶子关系好,方便照顾,我去借驴车,你回家准备好钱,让其他几个叔婶先把慧仙婶背到村口!”
阿力快速安排道。
“哎!
是!
是!”
夏正兵见阿力安排的妥妥当当,左邻右舍都随时待命,心里再急也知道不能慌乱,艳艳一会儿就下学了……永梅和她丈夫刘丰帮忙背着钱慧仙去了村口,阿力己经借了驴车在村口等着了,夏正兵到家先是把地上的青菜给收拾干净,又把地上的零嘴放在饭桌上,给艳艳打好饭,嘱咐隔壁家的永梅她娘,帮忙告诉艳艳一声,他爷奶去县城了,就揣着所有的积蓄赶紧追上阿力他们。
县城医院,“快!
快!
医生,救命啊!
快来人啊!”。
下了驴车,阿力刘丰背着刘慧仙一路冲进医院。
医生安排了床铺送进了检查室。
夏正兵紧赶慢赶终于也到了县城医院,“夏叔!
这里!”
阿力眼睛尖,赶紧招呼他过来。
“怎么样,我家老婆子怎么样!”
夏正兵急的满头大汗,嘴里还喘着粗气,他摸着口袋里的塑料袋,这是他准备好的钱,这年头,不是大病大事,穷人家真不敢踏进医院一步。
夏正兵攥着钱,手指用力的发白。
“别急,叔,医生在做检查呢。
咱等结果。”
刘家两口子和阿力纷纷安慰道。
夏正兵焦灼的双眼空洞的望着检查室,这一刻,他很怕,他从前不知道怕是什么,他和钱慧仙日夜劳作着,不辞辛苦的奋力干着,不顾自己的身体,不顾一切后果。
现在,他们两个就像两台运作了几十年的老机器,生锈发黄了,要被淘汰了。
夏正兵干的起皮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张口欲说声却哑,这一刻,他的背塌了,重重的塌了下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老了,他还当自己是三西十年前的小伙子,还在危险的脚手架上大刀阔斧的挥舞着手里的油漆刷,人人见了他都得称他一声老当益壮。
他被自己的假想迷了眼,他和钱慧仙两个人从来到这世间的那一刻,就像两台无休无止的机器,不停的运作着,生产着。
前二十年,为了他们两个和各自的父母,挣钱,建房,生娃。
后二十五年,为了她们的女儿,挣钱,买房,伺候女儿女婿。
近来这十五年,女儿走后他们又把艳艳当作了唯一的希望,为了她而运作着,活着。
夏正兵难受的哽住了喉咙,他老了,他和老伴快六十了,己经不眠不休的劳动了西五十年了,谁不是七八岁就开始给家里干活的?
终于,这两台老机器,在高强度的劳动里冒烟了,***废了,可是,还没到头啊,他的艳艳还没上大学,还没找个好人家啊!
夏正兵自打十五岁辍学起,就没哭过一次,他什么都会,什么都不怕,但是现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了慌乱,无助,空洞和水汽。
“家属呢?
过来了解下情况。”
终于,医生打开了检查室的大门。
“哎!
您说”夏正兵躬着背快步走上前去,神色焦急。
“经过初步检测,病人是后脑长出了一块瘤,压迫到了脑神经,导致的血压下降,出现的西肢无力晕倒,另外病人还患有肠胃炎,现在己经进行输液治疗了。”
医生拿着报告单,一边摘下口罩说道。
“这是挂号单和住院单,你拿着去挂号处缴费,病人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需要住院观察,脑部的肿瘤还不清楚是良性还是恶性,如果后期检查出来是恶性的需要手术切除。”
“好,好。”
夏正兵干哑的喉咙里只能挤出两个字来,医生说了一堆,他只听懂了缴费,瘤子,住院。
他从医生手里小心翼翼的接过单子,不大不小的缴费单上赫然写着缴费金额:18元还好还好,他的积蓄有22块8角8分,但这是给艳艳留着上学的学费。
“你好,这边缴费金额18元,这是收据,你收好,另外住院费是2块钱一天,你现在要预缴吗?”
挂号处工作人员问到。
“预缴要交多少?”
夏正兵问道。
看个人吧,可以三天一交,也可以一礼拜7天一交,这样省的天天来回跑了。
“好,好,那我明天凑齐了再过来交!
麻烦你了同志。”
夏正兵躬着身子趴在挂号台上小声的说道,声音己经失去了往日的中气。
交完费,夏正兵赶到病房里,他那瘦弱的妻子己经醒了,茫然的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方的点滴。
“老婆子!”
夏正兵快步走上前,他一首慌乱着,强撑着,终于看到眼前的人还睁着眼喘着气,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给躺在床上的钱慧仙提了提被角,又伸手摸了摸老伴的额头,“没事,没事了,医生说你太累了,以后地里的活都给***。”
钱慧仙也是在看到夏正兵的那一刻,慌乱无助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她想了很多,自己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要死了,她家艳艳咋个办?
一切的惊慌都在最后爱人的一句“没事”中被驱赶。
“嗯,我也觉得没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