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旗袍。
昂贵的旗袍。
乔初静让宋子渝只能手洗,说是洗衣机会搅坏旗袍。
乔初静每天都要换一套新的,宋子渝很能想象她换衣服的样子,就像是蛇蜕了皮。
正搓洗着旗袍,乔初静曼妙的身姿走了过来。
她目不斜视看着宋子渝,说:“几点了?
都上午10点了,别墅上上下下还没打扫好啊?
还有我的衣服,就这几件,还没洗好?
你在干嘛呢。”
宋子渝呼出一口气。
“活有点多,我一个人干不完。”
“活多,那你吃饭的时候嫌饭菜多吗?”
乔初静冷冷笑着。
“来来来,看看你的母亲,让你那不知廉耻的母亲教教你规矩。”
家中的佣人从身后拿出一张照片。
是吕素云的遗照。
宋子渝笑了,眼珠无比冷漠。
“乔初静,你很高贵吗?
既然你那么高贵,你的男人怎么会不爱你呢?
还和别的女人生下了这么低贱的我?”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乔初静能想到折磨宋子渝的方法全都尝试过了。
她讨厌宋子渝骨子里的高傲,讨厌宋子渝的美丽和那双和吕素云一模一样的眼睛。
可是她在宋子渝身上期待看到的流泪,崩溃,求饶,统统没有。
这使得她像一个跳梁小丑。
“你……”乔初静扬起手掌,又咬牙切齿地放下了。
“我不打你,打你还嫌脏了我的手。”
乔初静昂起脖颈,像只高傲的孔雀。
她说:“只有像我这样高贵的女人才配当模特,像你母亲这样低贱的女人也只配当小老婆。
你的命是低贱的,私生女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后来这句话被宋子渝记在了心里。
宋子渝的眼睛明明灭灭的,声音里有风沙。
“说我可以,我不允许你诋毁我的母亲。”
乔初静叉着纤细的腰肢,花枝乱颤地笑着。
翠绿色的旗袍仿佛柳叶般轻颤。
“我就说,怎么了,一个死人还说不得了!”
宋子渝拳头渐渐紧攥。
这时,她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乔初静阴恻恻地笑了笑,猛地把吕素云的遗照掼在地上,砰地西分五裂。
宋子渝在刹那间嘴唇煞白!
只见乔初静扇了自己一耳光,然后飞快摔在地上。
宋翊望着满地的玻璃渣遗照和地上的乔初静,叹了口气,问:“怎么回事?”
乔初静挤出几滴眼泪,故作柔弱的说:“我在擦吕素云照片的时候,手没拿稳不小心摔碎了。
子渝心里想是难过,打了我一耳光。”
宋子渝怒极反笑。
冷漠的看着她做戏。
宋翊将乔初静扶起来,声音没有涟漪。
“子渝。
你乔阿姨也是一片好心,她毕竟是你的长辈……”宋子渝鄙夷一笑,啧啧感叹:“好心……长辈……”宋翊拔高了音量:“宋子渝,你什么态度!
我看你今天晚上也别睡了,就在客厅里跪一夜吧。”
宋子渝讥笑一声,漠然向客厅走去。
她再也不想见到乔初静和宋翊可恶的嘴脸。
深夜。
小小的月光下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宋子渝也不知道她跪了多久了,她只觉得肩膀酸疼,膝盖麻木冰凉。
饥饿感一阵强过一阵,胃酸在胃里剧烈翻涌着。
她不要屈服,她没有犯错。
淡淡的月光拢在宋子渝身上,她的背影看起来既孤独又倔强。
天亮之后依然是晴朗的天气。
餐桌上,宋子渝拿起三明治,一阵狼吞虎咽。
又往嘴里灌了半杯牛奶。
胃总算舒服了些。
乔初静嗤笑一声,讥讽道:“哟。
瞧你好像三辈子没吃过饭,你不是很有骨气吗?
以为你喝空气就饱了。”
宋子渝不理会她。
却听乔初静放柔声音对宋翊说:“老宋,我的亲弟弟,你知道的,就是易之。
他公司经营不善破产了,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要不让他们一家三口搬过来,住在后院那个小别墅里吧,反正碍不着我们的。”
宋翊大口吃着三明治,声音有些不满:“多一个人多一副碗筷。
何况他们三个人。
难不成让我养着他们一大家子吗?”
“他可是我唯一的亲弟弟啊,我不能生育,我把易之的孩子也看得亲儿子一般。
只是让他们有个地住,易之会找工作的,他老婆也有工作,又不用我们养他们。
况且还跟我弟弟一家亲近了,随时可以走动走动。”
宋翊摆摆手,“行吧,反正后院的别墅空着也是空着。
让他们住进来也无妨。”
“谢谢你了,老宋,我这就联系易之。”
乔初静喜笑颜开。
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乔易之的号码。
“喂,易之啊。
今晚就可以和阿慧小煦搬过来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雀跃。
“好的,谢谢你啦,阿静。”
乔煦第一次见到宋子渝时,十三岁。
宋子渝十五岁。
宋子渝面容柔美,光流转在她身上,仿佛陷在一片软绵绵的云海里。
时间变得那样婉转动人,静止不动了。
慢镜头般,宋子渝淡淡微笑。
乔煦的心跳被打乱了。
一阵微风吹来。
宋子渝身上的香气吹来,乔煦仿佛置身一片花海里。
他甚至能清晰描绘、想象的到那花朵的形状。
年幼的乔初,懵懵懂懂的知晓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懵懵懂懂的明白了原来思念也有形状,有名字。
宋子渝这三个字从此像烙在他灵魂上一般刻骨铭心。
每日从学校放学回来,就必须经过一条鹅卵石铺陈的路。
那条路经过宋家的宅子,然后走到后院,回到那个小别墅里。
每当经过宋宅,乔初静责骂宋子渝的声音总会不合时宜的传出来。
偶尔听见砸东西的声音,那声音落下之后总会安静几秒,像是落在什么东西身上似的。
每当这时,乔煦的眼前总会浮现出宋子渝的脸。
她美得想让乔煦收藏起来。
活在水晶球里的人,不是被保护起来,就是受伤。
无数个日夜。
或天气晴空万里,或乌云密布。
或下雨,或台风。
每每经过,每每如是。
日复一日,失明的人不再祈盼光明。
首到后来,乔煦经过宅子时会习惯性的停留,然后等待宅子里传来响声。
响声如预期那样传来时,乔煦的灵魂一下下振颤着,仿佛世界末日在倒数。
无数个日夜,一模一样的声音。
无数个日夜,一模一样的噩梦。
乔煦不知何时习惯性的失眠。
他恨不得地球下一刻就爆炸了。
或许连乔煦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对乔初静和宋翊滋生出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