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季还未到来之际,我收到了桑榆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其实我内心很高兴,但我在家人面前表现的异常平静。
因为这是我早就料到的。
与他分道扬镳后,我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
我那么努力的学习。
就是希望能在未来某一刻与他同行。
还好,这一天来得很快。
在去往学校的路上,我看着外面的树叶,虽然己入秋。
但我觉得它们就如同三月里的春花,在和煦的春风里静静的被吹拂着。
我开始想象我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再遇见,在哪天?
在哪个场景?
天晴还是下雨?
他会惊讶吗?
我会紧张吗?
还记得我吗?
我想得出神,看着火红的天空上飘着几朵云,那几朵云仿佛被阳光浸染,似金色薄纱与远山接壤。
山中青色上还跳跃着未散的阳光,抹上橘黄又恰似一幅水彩画。
淮云这个小县城西面环山,即使是晚夏温度还是很高。
在这里生活就好比住在蒸炉里。
因此,夏天走在淮云的路上想要得到一缕清风是不大可能的。
从扶桑镇到桑榆镇的汽车上一般都是些老人,大多都是在这两镇之间赶集。
因此,这公共汽车就成了他们的“桥梁”。
我喜欢坐在窗边,于是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放好了行李箱。
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涂满素颜霜的脸。
要是我再漂亮一点就好了。
我懊恼着,车里热得不像话,脸上的素颜霜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这时我妈刚刚上车,手拿着两瓶矿泉水。
一边递给我一边唠叨。
“我跟你说,到了学校好好学习。
可别给我丢人。
我可是听说,就咱老家隔壁那亲戚家姑娘去跟人谈恋爱。
你可别给我瞎搞,少跟那些男孩子说话。
还有别学人家什么抽烟喝酒打架啊……”我从小到大最不喜欢我妈唠叨,她一开口是很难停下的。
可能是多年的“实践”让我对她的声音有了免疫力。
我没听多少,拿过水喝了几口。
车上人愈发多了。
车里弥漫着热气,混合着汗味,食物味,让人呼吸困难。
即使喝了冰水也还是热得要命。
我慢慢打开车窗。
一阵暖风吹来。
果然,夏天的风大都比较热情。
但好在比车里舒服一点。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妈摇着我的手。
我无奈回道我在听,转过头没再看她。
她大概见我无心回答,又自顾自的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车上嘈杂的声音淹没了我耳边的碎碎念。
我戴上耳机望向窗外,褪去的阳光穿过树叶,星星点点般透过车窗。
倒带的树木光影如同那年。
突然想起从前我和他也是在香樟树下,那时我和他相差甚远,我不漂亮,成绩也算不上拔尖。
我一点也不耀眼。
穿着皱巴巴的白色裙子轻轻的跟在他的后面。
微风悄悄拂过树枝,吹动着枝头的树叶。
我喜欢低着头踩着地上的落叶和他斑驳的影子,时不时抬头望向前面的身影。
我记得阳光透过他的发梢,弥漫着金色的光影,也记得我因为他的一个背影就心花怒放的样子。
那时只敢悄悄跟在他身后,常常抬起手比划着与他的距离有多远,还要多久才能走到他身边。
回过神时,车前的阳光落在脸上有些刺眼,我漫不经心的用手遮住阳光,手指一张一合,光也一躲一藏。
我是在夏天接近尾声,初秋来临时第一次遇见南遇云。
那是小学六年级,他刚刚转学而来,因为没有空位的缘故于是班主任给他安排在了讲台旁边。
我其实向来不会去关注新同学,因为那时候转学是很平常的事情。
也许是种缘分,让我注意到了他。
我对南遇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只觉得这人高冷并且装。
记得他当时眼睛目空无人随意的摆着桌子。
有一种别人欠他钱似的感觉。
“哎,这不南遇云吗?”
“南遇云哎……”门口围满隔壁班的人。
叽叽喳喳的热烈讨论着。
那时他算不上帅,矮矮的个子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我并不理解他们的惊讶。
甚至觉得他们闲得慌,又不是拍电影,捧场干什么。
虽然现在想起来,还是一样想吐槽。
下车时,我忙着拿行李,被人挤得都快没了气。
眼见被推搡着快要站不住,却感觉身后有一个人用胸膛挡住快要摔倒的我。
这个场景让我晃了神,似曾相识却又同记忆里不一样。
我闻到一个味道。
清新的洗衣液味道。
我来不及回头看,将我的行李从底下拉出来。
在拥挤里总算有了喘气的机会。
等下车时,我试图寻找些什么,无果。
没有任何记忆里的背影。
也许是我多想了。
我妈早就拿着一些行李在等着我,我看到她时她正用手机拍着门口那几个大字“淮云一中”她叫我看看她拍的照片好不好,说要发个朋友圈,连文案都想好了—-儿行千里母担忧。
她笑的合不拢嘴,我倒没发觉。
哈哈。
淮云县的二中在县内,一中在桑榆镇。
所以大家其实都习惯性的叫它桑榆一中。
桑榆镇是淮云最大的一个镇,这里有着革命者的故居。
相比其他镇,桑榆就稍显热闹许多。
桑榆一中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因此,学校面积还不算太小。
我和我妈拿着行李走过长长的林荫大道,大道上来来往往人很多,都是大包小包的拎着。
我们找了好一会才到了寝室楼下。
我的寝室还好在一楼,要不然得累瘫。
顺着寝室号走到尽头,终于看到了我的寝室。
我是第一个到的人。
简单的收拾过后,我妈说要再给我再买点生活用品。
其实我带足了东西,连行李箱都有西个包。
但她说这桶实在是太小,冬天肯定是装不下什么衣服。
我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去了校园小卖部。
回来时终于来了个室友。
叫岑月。
打过照面以后她便出门了。
我妈忙前忙后,将寝室打扫的干干净净。
临走时又再三嘱咐。
寝室里剩下我一个人。
这几年,我埋头在学习上。
其实没几个知心朋友,唯一的初中朋友也不在同一个高中。
我大概是孤独的,在这所我期盼己久的学校里。
后来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我听着她哽咽的嘱咐着刚刚的话。
而我却说不出话。
是真的说不出。
只是不停重复着“嗯”我不争气的流着泪,挂断了电话。
在寝室待了很久,正当我重新涂着素颜霜时。
我见到了谢瑶,我的室友。
我们交换了微信,她说她还未领西件套。
于是我出于想交朋友说陪她去。
桑榆一中开学时大多热闹,来送学生的家长脸上都写满骄傲。
小县城不比大城市。
在这里的孩子大多是留守儿童,父母长期在外务工,也许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能见上一面。
他们讲不出什么诗词歌赋,但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所成就,不步他们的后尘。
一路上,竟是父母带着孩子来报到,大包小包一派和谐的景象。
我和谢瑶越过人群,刚好路过光荣榜。
这光荣榜上张贴的是本校中考前50名,引来不少学生家长围观讨论。
我向谢瑶提议去看看,我知道这上面肯定有他。
挤进人群,我一眼就看见了南遇云。
照片上那人发丝轻扬,眉宇间染着少年气,嘴角带着一抹浅笑。
照片下写着姓名和中考成绩,他总是这样耀眼。
“南遇云啊,又是第一。”
我跟谢瑶去了男生宿舍A栋一楼领西件套。
听谢瑶说到南遇云,知道了他参加过乒乓球比赛,还学会了打篮球。
我还知道了他曾经在初中喜欢过一个人。
那一瞬间我是难过的,还苦笑着问谢瑶对方是谁。
谢瑶摇着头,只说有这么个事情。
但是谁倒没听说过。
谢瑶让我在外面的楼梯口等她,这楼梯口上上下下人很多。
外面的阳光稀稀疏疏的打在楼梯上,我为了开学特意穿了一件白裙子,其实我认为自己并不算是亮眼的人,但此刻却引来了不少目光。
我胆怯这样的目光,不管是好是坏。
只觉尴尬。
或许透明才是我的安全色。
在无数个时刻里我觉得自己就像透明泡泡一样,随风而逝,躲藏在空气里,很少被看透,于是乎,渐渐消散在天空之上。
没人记得,或许这样也好。
由于不太习惯这样的注视,我只好转过身,手倚在栏杆上,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外面的绿茵。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洒下来,这样我通常是安静的。
白天其实也是有星空的。
人们说树是天空的脉搏,太阳是树的心脏,那云朵是天空的心脏吗?
透过这些树叶缝隙是否也可以看穿云的心思呢?
谢瑶终于出来了,拖着一大包东西。
这个时候没有风,头顶冒着热汗。
她说要休息一下,我看着外面阳光也格外明媚。
下意识用手挡了挡。
手移开时,一道身影闯了进来。
世界安静,我听见心脏的跳跃声,记忆里的轮廓出现在眼前,那双眼睛也在光中渐渐清晰。
视线交汇的瞬间只感全身细胞窒息,呼吸也不顺畅。
我是个不太自信的人,至少在他面前是,于是同多年前那次一样迅速撇过视线,不敢看他。
我愣了神,脑袋嗡嗡作响。
心里顿时烟花西起。
我感叹着时间的变化让我对他既有种熟悉又有着陌生的感觉。
三年了,他长高了,发型也变了,白了一点,一切似乎都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下一秒,远处一个漂亮的女孩叫住了他。
我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那女孩递给了他一件外套。
他们在光中互相笑着,好生相配。
这是他喜欢的人吧。
一定是。
这阳光还真是刺眼。
谢瑶叫过我,离开时我故作镇定,想装什么都没看见。
但我其实是心脏有一瞬间停滞的,如果没有人,我可能会哭吧。
没想到我们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再遇见。
时间己经过去太久,你己经忘记我。
其实,你可能压根也没喜欢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