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良挠了挠头,露出不解的眼神,“好深奥,没听说过,我读书少,初中没毕业就出来闯荡了。”
易孟解释道:“在古代,有一个叫庄周的大思想家,他梦见自己成为一只忘我飞舞的蝴蝶。
醒来后,他疑惑究竟是自己做梦变成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自己。”
黄良听完陷入了思考状态,嘴里一首重复念叨“庄周”、“蝴蝶”。
“我懂了,”黄良猛地拍了一下脑门,“现实的我就是庄周,梦里的我就是蝴蝶。”
易孟不置可否,只是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是生活在梦里!
而你,因为某种原因,短暂从梦里醒过来,却误以为那里才是梦。”
这句话说完,易孟自己也愣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现实也是梦,梦也是现实?”
黄良难以置信。
他是最近才开始做那个梦的,难道他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经历都只是一场梦?
这太荒谬了!
“易孟医生,这个问题太深奥,我得回去想一想。”
说完,他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消失在走廊深处。
看着他的背影,易孟苦笑。
这算是安抚完成还是没完成?
现在自己也被搞蒙了,自己是在现实还是梦境?
他尝试从记忆里寻找答案。
让他失望的是,除了这九十九次沉睡、苏醒的记忆之外,他没有其他任何记忆。
“奇怪,没有记忆的话,我是怎么知道庄周梦蝶的典故的?”
是的,如果没有记忆,他的这些知识从何而来。
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正在阻隔着他。
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从沉睡中苏醒时的场景。
当时,一个穿着精神病服,平头、圆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坐在他面前,一脸微笑。
当时他的气质既不像老王,也不像黄良。
“我姓张,他们都叫我老张,我是天阳精神病院的院长。”
“易孟医生,恭喜你通过天阳精神病院的面试,成为心理治疗与咨询科的实习医师。”
“你的工作内容很简单,负责安抚每一个来找你的病人。”
“一定要找到他们的病根,这样你才能获得丰厚的奖励。”
“等你什么时候治好一个叫黄良的病人,你就可以转正了!”
当时,他稀里糊涂地接受了这一切设定。
之后每次苏醒,他都看到这样一个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等等。
“难怪‘黄良’这两个字这么耳熟,原来他是我的转正考核啊!”
“可我为什么要转正,又为什么要在这里做实习医师呢?”
易孟惊讶发现,这个问题自己之前竟从没思考过。
如果不是黄良的梦促使他想起“庄周梦蝶”的故事,他都不会思考这么深入的问题。
黄良的出现,似乎为他打开了一扇门,一扇他从未发现的门。
这扇门的名字叫——意义。
易孟的心里开始变得有些烦躁,这种感觉很难受。
糟糕,要长脑子了。
易孟好像想起什么,突然惊呼:“我甚至连自己的身份、姓名都是从老张那里得知的,那么,没有这些,我是谁?”
我是谁?
这是易孟第一次思考这个哲学问题。
似乎所有的人都是从这个问题开始思考人生的。
弄不清这个问题,自然也弄不清活着的意义。
这个问题既简单又复杂,但易孟就是回答不了。
因为这牵扯到第二个问题:“我从哪里来?”
是的,易孟也不知道自己从哪来。
他不记得自己的少年岁月,自然也不清楚自己的童年时光。
过往的一切似乎都对他上了一把锁。
“我TM到底是谁啊?!”
他情绪变得激动,额头泛起汗珠,双眼微微发红。
就像孤独的旅人面对一片荒凉的沙漠,没有方向,没有希望。
只觉大脑一阵昏昏沉沉,他整个人陷入了癫狂状态。
心理咨询室在他眼中杂糅成一片混乱的色彩,好似画家被打乱的调色盘。
就在这时,心理咨询室外的走廊突然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许多精神病人集体发疯了似的,朝着心理咨询室涌来。
同时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腥臭气息。
易孟此刻只想逃离,他的心里己经有了寻找自我的欲望。
他是人,不是机器,更不是傀儡。
他不要被命运安排,他要安排命运。
他的眼睛愈发的红了,世界己经变成了模糊的黑红之色。
易孟拼命地朝着咨询室外冲去,这么多次,他第一次想出去看看。
然而,一个又一个长相相同的中年男人阻挡、推搡着他,将他团团包围。
他使劲推搡着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切人,努力往外面挤。
“我姓张,他们都叫我老张,我是天阳……”“我姓李,他们都叫我老李,我发现自己……”“我姓何,他们都叫我老何,世界就要毁……”……“我姓王,他们都叫我老王,我现在有生命……”老张、老李、老何……老王,这些全都是他安抚过的病人,但现在他们全都精神失控了。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他的CPU要炸了。
“不……不对,还少了一个人。”
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他的大脑还在分析着目前的局势。
黄良!
他没有听到黄良的声音。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安抚好他?
“不……不对,只有黄良是正常的,只有黄良是清醒的。”
易孟好似明白了什么,他要去寻找黄良。
这一刻,他异常自信,眼前的一切皆是梦境,他要回到真正的现实中去。
只有黄良,这里面只有黄良能去到那个地方。
此时的易孟,比任何一个病人都要疯狂,他挤在人群之中,双手胡乱挥舞着。
疼痛感袭遍全身,那些病人在殴打他,在撕咬他。
恍恍惚惚之中,他感觉在下雨。
雨水撒在他的脸上,衣服上,他的全身都被雨水淋湿。
雨没有他想象中的冰凉光滑,反而是温热黏腻。
空气越来越臭了,顺带着雨水也变得腥臭起来。
很不舒服,很难受。
就这样挤着挤着,他终于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冲出了心理咨询室。
耳边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心理咨询室外,是一条阴暗狭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
易孟揉了揉眼睛,一点点微光透到他的瞳孔之中。
他用手扶着走廊墙壁,一点一点往前走去。
走了很久,他看到前面模模糊糊有一道门,一道黑漆漆的房门。
“黄良在里面吗?”
黄良从咨询室里出来后,就一首在思索易孟刚刚说的话。
以至于他回到自己的病房后,躺在病床上还在思考着。
他实在是想不通啊,自己怎么会生活在梦里呢?
如果真的是梦,一个人在梦里生活的时间远大于在现实生活的时间。
那么现实对他还有意义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释怀了。
易孟医生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魔怔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胡话。
恰在此时,他感觉地面在震动。
紧接着,他听到门外有密集的脚步声和嘶吼声。
“发生地震了吗?”
震动逐渐减弱,声音也离他越来越远,好像是冲着心理咨询室去的。
“不好,易孟医生有危险!”
黄良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蓦然间,他眼前的空间发生着剧烈的扭曲波动。
这是入梦的前兆。
“CNM,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