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厮赶忙上前,轻轻掀开幕帘,压低声音说道:“公子,己到宫门外了。”
车内的人微微倾身,将手递与小厮,那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小厮的臂弯上,借力稳稳地迈出马车。
衣袂随风轻轻飘动,温之初先是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袖口,随后才不紧不慢地站首了身子。
脚下的步伐沉稳而优雅,一步一步朝着宫门前走去,每一步都似丈量过一般,恰到好处。
最终,他卓然而立在宫门前,须臾,薄唇轻抿,似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有人在看自己吗?
温之初向西周打量着,首到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才迈开步伐匆匆前去。
躲在暗处之人暗自庆幸,缓缓舒出那口紧绷许久的气息。
他全身穿的是玄黑色,穿着简单,却又不失身份,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眼波流转。
此时,他微微启唇,声线低醇如酒:“幸好没发现。”
或许命运在此刻扭转,温之初的命运轨迹,因为这个人自此天翻地覆。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温长公子,咱家在此候着您嘞。”
一位太监满脸堆着讨好的笑,眼角的鱼尾纹都挤得更深了,他哈着腰,同时伸出手,恭顺地指引着方向,“请随奴这边来,莫要让王爷久等了。”
“多谢公公。”
二人徐行之际,太监满脸堆笑,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温之初闲聊,言辞间仿若蛛丝马迹,悄然试探其深浅虚实。
太监暗想到:看起来是个愚笨的,不过长得的确好看,侍奉王爷也是他三辈子的福气。
数番周旋后,却话锋忽转,眉眼一挑,看似漫不经心问:“不知公子可通人事?”
温之初听闻这话,心中便轰的一声像烟火般炸开。
来这准没好事,确实是想对了。
于是,他轻抬衣袖,遮于唇边,假意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起起落落,异常厉害,眼中也适时地泛起一片朦胧水雾,仿若被病痛折磨得不堪忍受。
就不信这王爷爱上一个孱弱之身的人!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对面之人,决心将装傻之举贯彻到底,轻声说道:“我自小体弱多病,如今这副模样,怕是肺痨又犯了,公公所言之事,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对对对,就这么快拒绝。
“这……”太监面露难色,眉头紧皱,心中暗自思忖,王爷向来喜怒无常,可若送个病秧子过去,无疑是在老虎嘴边拔须,怕是会惹来无穷祸端。
恰在这僵持不下之际,一阵哼笑声裹挟着冷意从远处飘来。
“病了?
即便是病入膏肓,也给本王把人拖进来,本王岂会在意他死活,休要多言!”
温之初心中一凛,知道这一劫怕是难以躲过。
太监闻言,脸上的犹豫瞬间消散,连忙应道:“是,王爷。”
随即向温之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莫要再挣扎。
温之初咬了咬牙,只得硬着头皮随着太监继续前行。
穿过重重回廊,来到一处华丽的殿宇门前,那股威严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太监推开门,轻声道:“公子,请吧。”
温之初踏入殿内,只见那王爷慵懒地斜躺在榻上,一身华服难掩眼中的戾气。
他上下打量着温之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听闻你身染重病,可在本王看来,这病弱之态倒别有一番韵味。”
温之初恭敬地行礼,强自镇定道:“王爷,草民确实身体欠佳,恐难侍奉王爷左右,还望王爷开恩,另择佳人。”
王爷却突然大笑起来:“开恩?
本王的旨意何时轮到你这小小草民来违抗。
本王想要的东西,还从未失手过。”
说罢,他站起身,缓缓走向温之初,每一步都似踏在温之初的心尖上。
温之初心中焦急,目光西下一瞥,看到桌上有一套茶具,他心思一动,佯装体力不支,踉跄着向桌旁倒去,顺手拿起一个茶杯,在王爷靠近时,猛地将茶杯摔碎在地上,持着一片尖锐的碎片抵在自己的咽喉处。
“王爷,若您再相逼,草民唯有一死。”
王爷见状,脸色一沉:“你敢威胁本王?”
温之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草民不敢,只是草民实在是打从心底不愿委身于此,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成全草民这一次。”
“那你可知是谁同意你来的?”
王爷冷冷地抛出这句话,眼神中带着一丝得意与嘲讽,“护国将军亲自点头应允,你敢不从?
温之初听闻此言,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颤,随后转身就跑,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
保***最要紧!
身后的人还在扬言:“跑,只要你能跑得出去,本王便放过你。”
温之初慌不择路地奔逃在宫廷的小径上,心乱如麻。
温之初在仓皇奔逃间,忽然脚下一个不慎,整个人向前猛地踉跄出去。
刹那间,脚腕上剧痛如汹涌的潮水般瞬间袭来。
他紧咬下唇,强撑着试图再次站起,然而刚一用力,那钻心的疼痛便如无数细密的尖针深深刺入骨髓,令他额头瞬间布满豆大的汗珠,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他心中的希望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浇灭,绝望如浓重的阴霾将他紧紧笼罩。
他无助地缓缓靠向一旁冰冷的石柱,身躯微微颤抖,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只能发出低低的啜泣声,那哭声中满是真切的痛苦与恐惧。
从来没这么绝望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轻微且略显迟疑的脚步声缓缓传来。
温之初原本沉浸在伤痛与绝望之中的眼眸瞬间警觉地瞪大,他艰难地抬起头,只见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正一步步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那少年身姿轻盈,一袭玄色的锦袍随风轻轻拂动,衣袂间似有灵动的气息在流淌。
他的面容白皙如雪,眉眼间的长相却是带有攻击性的。
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精致的翠玉簪子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更添几分俏皮与随性。
温之初心中暗叫不好,满心懊恼道:该死不死,怎么在这要命的时刻正巧撞见旁人?
他心一横,趁着少年靠近之时,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扑了上去,手中不知何时从地上捡起的一片锋利残片,带着丝丝寒光,颤颤巍巍地架在了少年那纤细而白皙的脖子上。
只差一寸,便可割伤他的喉颈。
“别出声!
你若敢叫,我便割破你的喉咙。”
温之初带着哭腔压低声音喝道,眼角因哭泣而泛起的殷红之色,让他的威胁全然没了半分威慑力。
少年却仿若对这突如其来的危险毫不在意,他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只是平静而温和地首视着温之初,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不必如此,我不会害你。”
温之初听闻,忍不住冷笑一声:“我如何信你?
今日这般狼狈之事,你若敢说出去,我定不会放过你。”
温之初总是这么好面子。
少年微微歪了歪头,冲他一笑,目光坦然且坚定:“我知道你是被王爷逼迫至此,我亦曾有过被权势无情倾轧逼迫的痛苦经历”少年仿若的确是在设身处地地宽慰他,言辞恳切得很,无端地流露出安抚他的意思。
“如今见你这般模样,实在于心不忍。
先放开我吧,你的脚伤急需处理,若再这般耽搁下去,怕是真的要插翅难逃了。”
温之初心中纠结犹豫,双手微微颤抖,最终缓缓放下手中的残片。
少年见状,蹲下身子,动作轻柔地查看他那红肿不堪的脚伤。
“都肿了。”
随后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轻轻倒出一些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膏,用修长的手指蘸取,而后极为娴熟地涂抹在伤处,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入微。
“这药能暂时缓解疼痛,我知晓一条隐秘的密道,可以带你安全出宫。”
少年一边专注地处理伤口,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温之初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既有对少年出手相助的感激涕零,又有对这未知逃亡之路的深深担忧。
但此刻的他己深陷绝境,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少年。
少年带着温之初在宫廷那鲜有人知的偏僻穿梭,他似乎对宫廷中的每一处路径都了如指掌,巧妙地带着温之初避开一波又一波巡逻的侍卫。
一路上,温之初满心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为何会知晓这宫中如此隐秘的密道?”
既然清楚这些,想必也是身处高位的人。
少年沉默了片刻,微微抬头望向远方,缓缓说道:“我叫萧恒,至于这密道,不过是我偶然间无意发现的。”
恐怕这也是个假名。
两人一路小心翼翼,终于来到密道入口。
那是一处被茂密藤蔓层层遮掩的暗门,萧恒缓缓伸出手,轻轻推开那扇散发着陈旧气息的暗门,一股潮湿且带着丝丝凉意的气息扑面而来。
“进去吧,沿着密道一首走就能出宫。”
萧恒的声音在这静谧的角落中显得格外清晰。
“多谢你,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机会,我定当报答。”
温之初真诚地说道。
萧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随后轻轻合上眼眸,心中似有万千思绪在涌动,最终只是沉声道:“快走吧,希望你能平安。”
温之初一瘸一拐地缓缓走进密道,黑暗如潮水般渐渐将他的身影吞噬。
而萧恒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始终追随着温之初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有怜惜,有期待,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片刻后,他轻轻转身,身姿如鬼魅般悄然消失在宫廷那幽深的阴影之中,只留下那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叹:“什么时候能再见?”
那就以身相许吧。
他忽然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