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碎镜下的血色倒影
周叙白正盯着便签上的"拒接"二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便签纸粗糙的边缘。
钢笔尖压得太重，蓝黑墨水在"接"字最后一竖上洇开，像一滴凝固的血，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手机在木桌上震动第三次，嗡嗡的震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来电显示是老城区片警老刘。
私人侦探事务所的挂钟刚敲过十点，“当当”的钟声余音袅袅。
霉味混着冷掉的咖啡渣那酸涩的气味在空气里发酵，他轻轻吸了吸鼻子，眉头微皱。
这是他转行三个月来第七次接到警方协查邀请，前六次都被他用"只接民事委托"的借口推了。
笔尖悬在"拒接"上方，他忽然看清来电备注里附着的案件简报：死者女，28岁，独居，临渊路37号。
28。
太阳穴突突跳起来，那跳动的节奏仿佛是急促的鼓点。
周叙白的指节在桌面叩出轻响，记忆像被石子砸中的湖面，碎成光斑——某个暴雨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他蹲在车祸现场，急救灯的红光在黑暗中闪烁，副驾座上的女人手腕内侧文着"28"，温热的血从她额角流下来，黏糊糊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他的指尖，血在数字上洇成模糊的红。
"操。
"他低咒一声，钢笔尖戳破便签纸，黑色墨迹在"28"上晕开个洞，纸张破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抓起外套时，后颈的旧伤突然发紧，那是三年前连环车祸留下的，金属碎片划开皮肤时的刺痛至今清晰，可副驾座上女人的脸，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脑海里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
临渊路37号的铁门挂着警戒线，雨幕里飘着淡腥的血味，那股味道***着他的嗅觉神经。
周叙白踩过满地碎玻璃，橡胶鞋底碾出细碎的脆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老刘迎上来时，他正盯着倒在梳妆台前的镜子——镜面被砸得反扣在地，裂痕从中心向西周放射，像朵血色的花，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朵“花”显得格外诡异。
"现场保护得不错。
"他蹲下身，指尖悬在离碎玻璃三厘米的位置，仿佛能感受到碎玻璃散发的丝丝凉意。
侧写师的本能驱使他计算折射角度：主裂纹与地面呈42度，次裂纹偏向东北方15度，这意味着砸镜的力点来自...他突然顿住，太阳穴又开始跳，记忆里本该浮现的侧写公式像被揉皱的纸团，模糊成一片乱码。
三年前，他在调查连环车祸案时，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当时这个暗码就像一个谜，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再次出现，他心中满是疑惑。
"周老师？
"老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周叙白捏了捏眉心，抬头时正撞进镜子碎片里的自己——额角有道淡白的疤，是车祸时玻璃划的，指尖轻轻触碰那道疤，粗糙的触感让他回想起那场噩梦。
恍惚间，镜面碎片里的影像突然重叠，他看见三年前的自己也蹲在这里，血从额角滴进碎玻璃，染红了同样放射状的裂痕。
也许是因为当时头部受到重创，导致部分记忆受损，所以才会对副驾女人的脸毫无印象，而数字“28”却因为太过醒目而深深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周老师？
"老刘又喊了一声。
他猛地别开眼，喉结动了动："死者的手。
"老刘立刻掀开白布。
女人右手半蜷，食指指向东北方，指甲缝里嵌着蓝色碎屑。
周叙白戴上橡胶手套，轻轻掰开她的指节——掌心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握笔时留下的茧，那粗糙的茧让他感受到死者生前的生活痕迹。
"报案人呢？
""废品站的陈阿福。
"老刘指了指缩在墙角的老人，"说凌晨三点听见玻璃响，过来看见门没锁就报了案。
"陈阿福正用袖口蹭手，黑色棉袄袖口沾着机油，蹭得越多，污渍反而越糊成一片，那油腻的触感似乎也能从空气中传递过来。
周叙白走到他面前时，老人猛地缩回手，喉结上下滚动："官...先生，我就...就听见咔嚓一声，雨太大，啥都没看见。
""凌晨三点下暴雨，您怎么会路过这里？
"周叙白的目光扫过他左袖口——那里有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边缘还没完全凝固，那鲜艳的红色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我...我孙子发烧，我去药店买药。
"陈阿福的声音抖得像筛糠，"真的，我就路过，啥都没干！
"周叙白没说话，他向老刘使了个眼色，示意老刘继续关注陈阿福。
他记得三年前在刑侦局时，老法医教过他：人在撒谎时，会重复关键词。
陈阿福说了三次"啥都没"，左手始终藏在身后，袖口的血渍形状像指甲抓出来的。
但当他看见老人兜里露出的儿童退烧药盒时，到嘴边的质问又咽了回去。
"老刘，带他去做个笔录。
"他转身时，听见陈阿福重重松了口气。
重新蹲到镜前时，周叙白摸出放大镜。
镜框边缘有道极浅的刻痕，在放大镜下显出一行乱码：m3m0ry_p13c3_2020。
他心脏猛地一缩——这是暗网论坛"记忆拼图"的登录暗号，三年前他追连环车祸案时，曾在嫌疑人电脑里见过类似的编码。
当时，他对这个编码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深入研究，如今再次出现，他意识到这可能是解开两起案件的关键线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周叙白掏出手机，匿名论坛弹出新帖，标题只有一行字：镜中人在等你。
雨不知何时停了。
周叙白抱着证物袋走在老城区巷子里，青石板路上积着水，倒映着他的影子，脚下的积水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他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案件的调查方向，总觉得这起案件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路过废品站时，陈阿福正踮脚往铁门上贴"暂停营业"的纸，看见他立刻低下头。
回到事务所时，邮箱提示音响起。
发件人地址是三年前的今天：2020年7月15日，正是车祸发生的日子。
邮件标题刺得他眼睛发疼：杀死你的，是你最信任的人。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
周叙白伸手去点邮件，后颈突然一阵剧痛，记忆像被撕开的胶片——金属撞击声、刹车声、副驾座上女人的尖叫，然后是自己后脑撞上挡风玻璃的闷响，血顺着脖子流进衣领，咸腥的味道在嘴里蔓延。
"叮——"门***惊得他猛地抬头。
透过玻璃门，他看见个穿白大褂的身影，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在台阶上，怀里抱着个档案袋。
周叙白抹了把脸，站起身时，桌上的放大镜滚到边缘，镜面里映出他泛红的眼尾，和窗外渐浓的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