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铜记忆
杜唐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青铜龟钮印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这是他从丙字库最深处翻出的前朝遗物,印钮上的龟甲纹路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当他第三次用素绢擦拭印面时,指尖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血色的画面在眼前炸开:先帝枯瘦如鹰爪的手指将印信重重按在泛黄的诏书上,龟钮"咔"地裂开三道细纹。
一个背对画面的身影接过诏书,腰间玉佩的螭纹与如今太子佩戴的一模一样。
画面外传来苍老的声音:"星陨之夜将至,天启者必须......"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鸦啼将幻象撕得粉碎。
"又对着古董发呆?
"徐铭的声音惊得杜唐差点摔了铜印。
这位总爱穿靛蓝长衫的同僚总是神出鬼没,此刻正将黑漆食盒放在堆满《景和实录》的木案上。
掀盖的蒸腾热气中,杜唐突然看见一幅鲜活的幻象:今夜子时,徐铭会在胭脂巷最末间的"锦绣轩",将一卷系着蓝绳的密函交给一个戴竹丝斗笠的人。
那人接信时露出的手腕上,有道蜈蚣状的陈旧疤痕。
"听说北境又丢了两座城。
"徐铭递来青瓷茶盏时,袖口露出半截朱砂批注的纸边。
杜唐假装接茶碰触他的手腕,瞬间捕捉到更多记忆碎片:兵部加急文书上"异族联军突破天门关"的朱批、太子书房里摔成八瓣的端砚、还有程远御史在密室焚烧的蓝皮册子腾起的奇异蓝焰。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
杜唐望向檐角滴落的水帘,《天启录》的羊皮纸在他指腹下微微发烫。
当读到"星陨之夜生异瞳者,可视往昔"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他的左眼虹膜确实有圈极淡的金环,这是父亲临终前最后指给他看的秘密。
第二节:密档疑云尖利的宣召声刺破雨幕:"太子殿下口谕,命史馆即刻呈递永昌年间星象记录!
"杜唐看着徐铭迅速将某册档案塞入袖中,那个动作在他眼中拖出淡青色残影——朱砂写就的"密"字在残影里明灭不定,与今晨幻象中蓝皮册子的扉页如出一辙。
待传旨宦官离去,杜唐故意打翻砚台。
在徐铭俯身收拾时,他瞥见对方后颈处有个指甲盖大的红斑,形状酷似《天启录》中记载的"荧惑守心"星象。
这个发现让他喉头发紧——据典籍记载,这种印记只会出现在"观星人"身上。
暮色渐浓时,杜唐婉拒了徐铭同行的邀请。
他需要独自理清思绪:自从上月触碰那枚古玉获得预见能力后,这些幻象越来越频繁。
更可怕的是,今早净面时,他发现左眼金环正在扩散,就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般缓缓晕染。
第三节:暗巷救险御史巷的青石板路在雨中泛着幽光,两侧高墙上的爬山虎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杜唐的油纸伞突然剧烈震颤,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
伞沿垂落的雨珠在他眼中凝固成箭矢形状,这个预兆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他几乎是本能地扑向踱步而来的程远御史。
"大人小——"弩箭擦过程远灰白发冠的刹那,杜唐看清了刺客腰间晃动的铜牌。
玄铁打造的牌面上,星芒纹样与《天启录》扉页的墨渍完美重合。
更可怕的是,当程远颤抖着抓住他手臂时,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年轻的程远与父亲在暗室焚烧的卷宗,每一页都闪烁着诡异的蓝光;父亲将某物塞进程远手中时,窗外恰好划过一颗拖着蓝尾的流星;还有那个月夜,父亲站在观星台上对着陨星举起铜镜,镜面反射的光束中隐约浮现出人形轮廓......"杜如晦的儿子?
"程远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某种杜唐读不懂的情绪,"老夫早该认出这双眼睛。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抚过杜唐左眼,那里正隐隐发烫。
巡逻的禁军赶来时,刺客早己消失在雨幕中。
程远硬塞给杜唐一块刻着星纹的玉牌:"明日午时,带着这个来我府上。
"玉牌入手的瞬间,杜唐看到更多碎片:程远跪在某个地下密室,面前悬浮着七盏蓝色火烛;太子穿着祭服手持青铜匕首;还有父亲......父亲从高塔坠落时,手中紧握的正是这块玉牌。
第西节:夜半惊变三更的梆子声惊醒了浅眠的杜唐。
书房传来的细微响动让他屏住呼吸——不是老鼠,是有人在翻动他誊抄的《天启录》注疏。
借着闪电的蓝光,他透过门缝看见个蒙面人正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转动他夹在书页间的银毫笔。
笔尖最终停在"天启者现,王朝更迭"那行字上。
蒙面人似乎满意了,转身时腰间的铜牌反射出冷光——星芒纹样与刺客的一模一样。
更骇人的是,当那人经过书案时,杜唐看见砚台里未干的墨汁表面,浮着一枚完整的星纹印记。
待入侵者离去,杜唐颤抖着点亮油灯。
书案上多了样东西:半片枯黄的梧桐叶,叶脉呈现出不自然的蓝色。
当他用镊子夹起叶片时,叶肉突然化作灰烬,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卷轴。
羊皮纸上用血写着:"杜如晦非坠塔而亡,星火可照真相"。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杜唐望向夜空,发现本该是北斗七星的位置,此刻竟悬浮着七颗泛着蓝光的星辰。
最亮的那颗突然闪烁了三下,随后他的左眼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在昏厥前的最后一刻,他恍惚看见父亲站在星光里,手中捧着个跳动的水晶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