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灰色的石斑鱼摆尾游过，刚触到他掌心的温度，竟像被无形的手托住，悬在波光里轻轻颤动，鳞甲上的水珠凝而不落，映着少年专注的眉眼。
一、江滩晨练"阿辰接稳了！
" 清脆的嗓音惊起苇丛里的水鸟，若雪站在三丈外的竹枝上，苇叶在指间卷成羽箭形状。
她手腕轻抖，苇叶箭破空声如蚊呐，却在百步外精准钉入野桃树，将拳头大的毛桃钉在树干上，桃肉渗出的汁液沿着苇叶边缘缓缓滴落。
龙辰指尖一收，石斑鱼甩尾跃回水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他袖口的归心花刺绣 —— 那是若雪用三个月的猎物换来的彩线，非要绣在他常破洞的袖口。
"你这苇叶箭比阿兰阿婆的缝衣针还准。
" 龙辰笑着起身，腰间的青铜剑穗随动作轻晃，正是十年前襁褓里的裂云剑，此刻剑鞘己被他用竹片重新裹过，刻着歪扭的云纹。
浅滩传来嬉闹声，三个部落孩童从芦苇丛里钻出来，为首的虎子撸着袖子："野种又在摆弄他的破剑！
" 去年龙辰救过掉进陷阱的虎子，此刻对方却故意踢翻他放在石上的鱼篓，活蹦乱跳的鲫鱼在沙地上乱摆："听说你爹是刺杀圣女的叛徒，你这血纹怕不是被祖巫诅咒过的！
"二、石林追逐若雪的苇叶箭 "嗖" 地钉在虎子脚边，苇尖没入沙砾半寸："再说一句，下一箭就射你裤腰绳。
" 她常年跟着父亲进山打猎，此刻站在竹枝上身姿如猿，腰间鹿皮箭袋里插着五根磨得发亮的骨箭，都是龙辰用裂云剑为她削的。
虎子脸色一白，却梗着脖子后退："你俩等着！
" 转身钻进石林，另外两个孩子跟着跑远，脚步声在怪石间撞出回音。
龙辰捡起鱼篓，指尖抚过剑鞘上的云纹，忽然听见石林深处传来异响 —— 那是某种爬行动物鳞片擦过岩石的 "沙沙" 声，混着若有若无的腥气。
"是毒蟒。
" 若雪抽出骨箭，盯着前方怪石堆叠的阴影，手背上的朱砂痣微微发烫。
十年前赤星降世时，她右眼角下方便多了颗米粒大的朱砂痣，此刻在晨光里泛着淡淡金芒，与龙辰左臂的血纹遥相呼应。
三、掌风退蟒石林深处，碗口粗的青鳞蟒正吐着信子逼近逃窜的虎子。
蛇头扁如蒲扇，鳞片间渗着黑紫色毒液，正是乌江流域最毒的 "归魂蟒"，被咬伤者三息内必亡。
虎子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蛇信子几乎触到鼻尖，突然听见石缝里传来低沉的吼声。
龙辰挡在若雪身前，左臂血纹在紧张中浮现，像赤星碎片在皮肤下游走。
他并未拔剑，只是双掌按在面前的巨石上，掌心传来野兽低鸣般的震颤 —— 那是自他记事起便能听见的声音，仿佛所有野兽的心跳都与他共振。
"退。
" 少年的声音不算响亮，却像投进深潭的巨石，水面涟漪般扩散开去。
青鳞蟒的信子猛地僵住，蛇首转向龙辰，琥珀色的竖瞳里映出少年左臂燃烧般的血纹，竟缓缓伏地，蛇身如败草般蜷成一团，信子试探着吐出，却是讨好般的轻响。
若雪趁机冲上前，用骨箭挑开虎子腰间的草绳："还不快跑！
" 虎子连滚带爬地逃窜，跑过龙辰身边时，看见少年掌心贴着石面，石缝里竟渗出细流，将他掌下的砂石冲成蚩尤战纹的形状。
西、暮色归途暮色漫过石林时，龙辰和若雪坐在江边礁石上。
若雪用山椒叶为他擦拭掌心 —— 刚才震退蟒群时，石面的棱角在他掌心划出细痕，血珠滴在礁石上，竟让岩缝里的归心花抽出新芽。
"阿辰，你的血......" 若雪盯着那株瞬间绽放的小花，花瓣红得几乎透明，与龙辰左臂的血纹同色。
龙辰摇头，指尖抚过裂云剑鞘："昨日练剑时，剑鞘突然发烫，剑身上的云纹竟与我臂上的纹路重合了。
"江风送来祭坛方向的钟声，巫祝的 chant 隐约可闻："血纹承战神，善念破万劫......" 若雪忽然从鹿皮袋里掏出个木雕，正是今日在石林看见的青鳞蟒，蛇首处刻着小小的归心花："以后遇见野兽，就把这个给它们看。
"龙辰接过木雕，发现蟒首的眼睛处嵌着半颗银铃 —— 正是若雪从小戴在颈间的那枚。
十年前母亲遗留的银铃，此刻只剩半片，却在他掌心轻轻作响，与远处乌江的浪声，共同谱成只有他们能懂的青梅乐章。
暮色里，两个身影沿着江岸走回部落，龙辰腰间的裂云剑偶尔碰到若雪的骨箭袋，发出细碎的清响。
归心花在石缝里次第绽放，映着少年少女的背影，像给这方山水烙下永不褪色的印记 —— 有人看见的是血纹带来的威慑，唯有他们知道，这威慑的背后，是连毒蟒都能感知的、最本初的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