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异样的感觉仍未完全退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深处苏醒了一瞬,又沉睡了下去。
李二狗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你今晚真他娘的猛。”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上那把还带着血迹的短剑。
它己经有些卷刃了,刀柄也被磨得发亮。
“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头儿了吧?”
他咧嘴笑了一下,“说实话,刚才那群老兵看你的眼神,可不怎么友善。”
我冷笑了一声:“他们不服,让他们来试试。”
李二狗耸耸肩,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夜色渐深,营地里一片寂静,只有火堆噼啪作响,偶尔传来几声伤员的***。
我绕着营地巡视了一圈,走到树林边缘时,听见有人低声说话。
“……这样下去不行,饭都吃不上几口,连箭头都要捡回来用。”
“听说别的义军那边有粮草,还有铁甲配发。”
“咱这算什么义军?
连肚子都填不饱,打个胡人骑兵还要靠偷袭。”
“要我说啊,不如散了算了,各自回家还能活命。”
我心头一紧,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别说了,让人听见不好。”
“怕什么?
谁不知道现在是个死局。
冉闵是条汉子没错,但他能变出粮食来吗?”
我咬紧牙关,大步从阴影中走出,惊得那几个人猛地一颤。
“你们在说什么?”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人站了起来,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脸上带着不屑:“陈头儿,你也知道咱们撑不了多久了。
你说我们怎么办?
继续饿着肚子打仗?
还是等人都跑光了再哭?”
我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走近他们。
“你们想走,没人拦。”
我声音低沉,“但要是动摇军心,别怪我不讲情面。”
那汉子还想说什么,却被身旁的人拉住了。
“陈头儿,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看不到希望。”
我望着他们,心中竟也泛起一丝无力感。
父母的仇还没报,家乡的血还没洗清,难道就这样放弃?
我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帐篷,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手里的短剑。
第二天清晨,我去见冉闵。
他正在查看地图,脸色比往常更冷了几分。
“你要补给?”
他头也不抬地问。
“是。”
我说,“弟兄们己经撑不住了。”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如炬:“你以为我不知道?
整个河北,都在饿肚子。
各地义军都在挣扎,有的己经解散了。
我能调给你们的,只有这些。”
他指了指桌上的一袋干粮和几件破旧的皮甲。
“你让我拿这些东西稳住人心?”
我声音有些发颤。
“你能做到。”
他盯着我,“因为你比他们都清楚,这条路不能断。”
我没有再说什么,抱着那些东西离开了。
回到营地后,我把干粮分给了最饿的几个兄弟,皮甲则挑了些还算完好的交给新兵。
李二狗凑过来,看了看那几件破烂:“就这点?”
我点点头。
他叹了口气:“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只说了一句:“再撑一阵。”
那天夜里,我又独自出去巡逻。
风很大,吹得树影摇曳,像是无数黑影在晃动。
我站在一处高坡上,望向远方。
远处的村庄还在冒烟,那是前几天被烧毁的地方。
田地荒芜,路上几乎看不见人影。
忽然,我感觉到脚下的影子微微扭动了一下。
我猛地低头,发现它似乎比平常更长,而且……在缓慢地蠕动。
我屏住呼吸,心跳加快。
但它很快恢复了正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揉了揉眼睛,告诉自己是太累了。
清晨,营地里传来了一个消息。
“杀胡令!
冉闵发布了杀胡令!”
几个年轻士兵围在一起,兴奋地议论着。
“听商贩说的,冉闵号召天下***起来反抗胡人,只要杀了胡人,就能得到赏赐!”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不然哪来的勇气发布这种命令?”
我听着他们的议论,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也许……这就是出路。
我抬头看向冉闵的大帐方向,太阳刚刚升起,照在那面“汉”字旗上,映出一道淡淡的金光。
我握紧拳头,心中第一次有了某种模糊的希望。
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头儿!”
李二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出事了!
东边哨岗被人偷袭了,守卫全死了!”
我猛地转过身,眉头紧皱。
“是谁干的?”
他脸色苍白:“不清楚……但尸体上全是箭伤,手法很老练。
不是普通的胡人骑兵。”
我心头一沉。
这不是战斗,这是警告。
有人盯上了我们这支队伍。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我回头看了一眼仍在兴奋议论的士兵们,心中隐隐觉得,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召集所有人,立刻加强警戒。”
我低声说。
李二狗点头跑开。
我站在原地,风吹过脸颊,带来一丝寒意。
天边的云层开始聚集,像是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而我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