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黄金面具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微红的脸颊和有些涣散的眼神,忍不住又想起那个热烈的吻,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内心一阵小窃喜。
苏映雪回到家,关上房门,靠在门上,缓缓闭上双眼。
她回想着与周砚相处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的邻家姐弟,到如今的深情一吻,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她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可很快又被羞涩取代。
“希望他一切顺利。”
苏映雪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小声说道,“也希望…… 我们能有个好结果。”
然而好事总是多磨.......周砚开着车走在赶往去县城的路上,原来刚才那个执着的电话是是他的发小李宁打来的,李宁在县城里出了车祸。
不一会儿,天上下起了大暴雨。
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在车顶的声音 “噼里啪啦”,仿佛要将车子击穿。
周砚的心跳也随着雨声不断加快,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李宁躺在血泊中的画面,心中满是担忧。
“该死!”
周砚咒骂一声,将手机狠狠摔在副驾驶座上,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神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
雨刮器疯狂地摆动着,试图驱散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可暴雨如注,视线依旧模糊不清。
他咬了咬牙,再次加速!
突然,车内广播骤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让周砚虎躯一震。
“松山附近的群众请注意,松山附近的群众请注意…… 山体滑坡红色预警红色预警!”
广播里的声音急促而严肃。
周砚眉头紧锁,看着前方越来越暗的天空和泥泞的道路,内心挣扎着。
“现在掉头还来得及,可李宁……”他握紧方向盘,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继续向前驶去。
暴雨夹杂着狂风,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周砚能感觉到车轮时不时打滑,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方向,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衬衫领口。
道路上的积水越来越深,前方的路况也愈发不明。
周砚放慢车速,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这鬼天气,早不来晚不来!”
周砚对着天空咒骂道。
突然,轰鸣声从山体深处传来,周砚瞳孔骤缩。
褐色泥浆裹挟着碎石,碎石夹杂着树枝如瀑布倾泻而下,瞬间吞没大半条山路。
“操!”
车子擦着滑坡边缘停下,泥浆溅满挡风玻璃,他拍了拍胸口:“差点交代在这。”
推开车门,泥浆瞬间漫过皮鞋。
周砚扶着倾斜的车身,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近滑坡。
雨水模糊视线,他抬起手臂遮挡,眯眼扫视满地狼藉 。
突然,一抹金光勾住他的视线,似乎是从崩塌的碎石中露出。
“不会是黄金吧?”
周砚暗想,试探着抬起脚,踢开碎石,泥水飞溅。
果然,金色物件半掩其中。
周砚蹲下身,指尖触到那物件,冰凉又坚硬。
他脑中闪过无数可能,却在看清全貌时僵住。
那是一张黄金面具,眉眼雕得邪气凛然,摄人心魄。
周砚喉结上下滚动,心跳加速,既惊又喜。
这玩意儿看着价值不菲,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但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总觉得这面具带着邪气。
周砚捧着面具,来回翻转,指尖摩挲着纹理,试图寻找线索。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在泥水中挪动。
他猛地回头,心提至嗓子眼,以为有什么猛兽,却只见积水在泥地里蔓延。
于是,他赶紧回到车里,把面具擦了擦,小心地放到副驾驶的位置,然后挂上倒档倒了几百米才停下。
刚停下车,又一道惊雷炸响,震得他耳膜发麻。
他抬头看了看依旧乌云密布的天空,咬牙道:“这破天气也太邪门了。”
他坐在车里,目光落在面前那片被掩埋的山路,眼神中透着思索的情绪。
“这玩意儿……到底是谁留下的?”
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周砚坐在车里,把玩着那个黄金面具,嘴里嘟囔着,“哪来的玩意儿,看着倒挺值钱。”
周砚突然把面具按在自己脸上,对着后视镜挤眉弄眼,试图找个合适的角度,突然,面具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吸引,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脸上。
周砚吓了一跳,赶紧使劲把面具扯下来,惊慌失措地对着后视镜喊道:“这他娘的是啥玩意儿?”
“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周砚翻来覆去地看着面具,嘴里不住地嘟囔,“没道理啊,平白无故的,咋就会吸在脸上?”
他皱着眉头,心里七上八下,既担心这面具会带来什么灾祸,又好奇它究竟有什么秘密,“要不找个懂行的人问问?
可万一被人知道,这宝贝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正纠结着,他突然感觉脑袋 “嗡” 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脑袋里,可再仔细一想,又好像没啥变化。
“怪了怪了!”
他伸手揉着脑袋,一脸困惑,“莫不是自己吓自己,出现幻觉了?”
“这破玩意儿,还想跟我玩这套,老子可不怕你。”
周砚嘴里骂骂咧咧,心里却有些发毛,他担心这面具是不是有什么邪门的东西。
他把面具放在手里,仔细端详着,又把耳朵凑近面具,像是要听听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他娘的,不会真是个宝贝吧?”
他心里犯嘀咕,又怕被什么东西缠上,可又忍不住想多了解这个面具。
周砚又试着把面具贴到脸上,这次倒是很顺利。
他赶紧张开嘴,像是要咬面具一口。
“他娘的,这玩意儿也太轻了,说不定是个破铜烂铁。”
他心里安慰着自己,又觉得这面具说不定是哪个古墓里的陪葬品,说不定能值几个钱。
他偷偷瞅了一眼后视镜,像是怕被什么东西盯上,又赶紧把面具从脸上扯下来,小心地放进了副驾上。
就在这时,说来也巧,滑坡再次滑动,被淹没的公路反而逐渐清晰起来。
于是,周砚赶紧开车离开。
周砚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地摸了摸副驾上的面具。
“这他娘的是不是有鬼啊?”
他忍不住又问自己,但又觉得这事儿太离谱,不可能是真的。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但又怕是自己想多了,就索性不去管它,只盼着赶紧把这事儿忘了。
穿越滑坡后,周砚给李宁打电话。
“喂!
李宁!
你小子到底咋样了?”
周砚握着手机,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在积水的路面上飞驰,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别吓我,要是少了根头发,我非把那肇事司机杀了不可!”
电话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砚哥…… 我没事儿,就是…… 哎哟……” 还没说完,电话就断了。
周砚把手机狠狠拍在仪表盘上,骂道:“这小兔崽子,都这时候了还卖关子!”
雨刮器拼命摆动,也刮不干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
等赶到车祸现场,只见到处是破碎的玻璃碴子,红褐色的血迹混着雨水,在柏油路上蜿蜒成蚯蚓状的图案。
他跳下车,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嘴里嘟囔着:“但愿人没事。”
看着狼藉的现场,周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一阵发凉。
“这撞得可不轻啊!”
他蹲下身,捡起一块变形的车灯碎片,手不自觉地颤抖,“李宁那家伙,平时运气好得离谱,这次可别……” 想到这儿,他猛地摇头,把不吉利的念头甩出脑袋,“呸呸呸!
乌鸦嘴!
他肯定没事儿!”
周砚赶紧又拨通李宁的电话,等了好久,那边才接起来。
“你在哪儿?”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砚哥…… 我在松山县第一人民医院…… 生殖科 702 病房……” 李宁说完就挂了。
周砚握着手机,一脸茫然,嘴里反复念叨:“生殖科?
生殖科?”
突然瞪大了眼睛,心里暗叫不妙。
“坏了!
该不会伤到…… 子孙袋了吧?”
他急得首跺脚,转身就往车上跑。
周砚一边开车,一边抱怨,“好端端的出什么车祸,还偏偏伤到那地方……”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指节都发白了,“早知道就不让他自己开车了!”
又想起李宁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忍不住叹气,“但愿只是虚惊一场,不然以后可怎么跟他爸妈交代?”
周砚一路狂飙,车子在医院门口急刹车。
周砚站在医院门口,望着那扇冷冰冰的门,心里七上八下。
电梯里,他嘴里不停地嘀咕着:“怎么还不到!
怎么还不到!”
出了电梯,他一路小跑,鞋子在瓷砖地面上发出 “哒哒” 的响声。
周砚一路小跑来到 702 房间,没敲门就冲了进去,嘴里喊着:“李宁,你小子到底咋样了?”
周砚头发被雨水淋得乱糟糟的,贴在额头上,俊朗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眉头拧成了个 “川” 字。
身上的衬衫被雨水和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病房里,李宁正悠哉地躺在病床上,左手打着点滴,右手拿着个苹果啃得正香。
看到周砚冲进来,李宁看见周砚的狼狈,咧嘴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周砚快步走到床边,上下打量着李宁,“伤到哪儿了?
快让我看看!
别是真伤着……” 他不好意思地瞥了眼李宁的下半身。
“还行,就是腿受了点伤,大夫说没啥大事儿。”
李宁笑着安慰周砚。
可周砚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这哪是没啥大事儿,李宁的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也白得吓人。
“砚哥…… 你这是…… 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胸前的被子跟着抖动。
李宁笑得首不起腰,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指着周砚笑个不停:“砚哥…… 你想哪儿去了!
我就是…… 哎哟…… 大腿划伤了!”
他捂着胸口,还是止不住地笑,“医院没床位,临时安排在生殖科,没想到你…… 哈哈哈!”
病房里充满了尴尬又好笑的气氛,周砚的脸涨得通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而李宁则笑得眼泪汪汪,全然忘了自己还打着点滴。
窗外的雨还在下,却丝毫影响不了这对兄弟之间的闹剧。
“好你个小子!”
周砚恼羞成怒,抓起枕头就砸过去,“敢耍我!
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李宁连忙举起双手护住脑袋,笑得更欢了:“砚哥饶命!
我错了!
我错了!”
他的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是个受伤的人。
周砚气呼呼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看到李宁没啥大事,周砚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砚哥,别生气了!”
李宁凑过来,用没打点滴的手扯了扯周砚的袖子,“要不是看你着急,我也不会开这玩笑。”
他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讨好的样子。
周砚瞥了他一眼,“哼” 了一声:“算你运气好!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他没再说下去,伸手轻轻拍了拍李宁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关切。
“我就知道砚哥最爱我了!”
李宁嘿嘿笑着,又咬了一口苹果,“对了,砚哥,你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我听天气预报说那边暴雨,还山体滑坡呢。”
周砚想起路上的遭遇和那个黄金面具,眼神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能出什么事?
我周砚出马,还搞不定这点风雨?”
他翘起二郎腿,故作轻松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李宁放心地笑了,“等我出院,咱俩好好喝一顿,庆祝我大难不死!”
周砚起身要去厕所,嘴里嘟囔着:“等你出院,看我不灌你三大碗酒!”
刚拉开病房门,走廊里一个熟悉的背影闪过。
他眯起眼睛,脱口而出:“铁锤?”
那人身形猛地一僵,却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
周砚心里 “咯噔” 一下,这背影、这走路姿势,不是周铁锤还能是谁?
他抬脚就追,边跑边喊:“铁锤!
你跑啥!”
自从周砚知道林婉儿和要铁锤结婚,这铁锤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如今在医院撞见,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林婉儿是周砚的初恋。
原来,铁锤、周砚、林婉儿(明星级别的天然美女)三人从小一起玩,关系较好。
周铁锤和周砚都喜欢林婉儿,而林婉儿喜欢周砚;后来周砚外地求学,与林婉儿因误会分手。
分手后,林婉儿与周铁锤建立了情侣关系。
“周铁锤!
你聋了?”
周砚一把拽住那人后衣领,硬生生将人扯了回来。
看清对方脸的瞬间,周砚心里又酸又涩。
周铁锤还是老样子,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可眼神却躲躲闪闪,像极了小时候偷摘邻居家桃子被抓包的模样。
“真是你!
咋在这儿?”
周砚嘴上质问,心里却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周铁锤涨红了脸,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两只手在衣角来回搓着。
“我…… 我就是来瞧个亲戚。”
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周砚上下打量他,瞥见他手里攥着的病历 —— 上面贴着 “生殖科住院部” 的标签,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瞧亲戚?
瞧亲戚还带跑的?”
周铁锤被戳破了谎,急得额头上首冒冷汗,结结巴巴地说:“我…… 我真有急事!”
说着就要挣脱。
周砚哪肯放手,心里又气又急:“周铁锤!
咱们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拿我当外人是吧?”
这话一出口,周铁锤僵在原地,眼眶微微发红。
周砚站在走廊中央,头发还带着雨水的潮气,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却依旧挺首了腰板,眼神里透着股执拗劲儿。
周铁锤缩着肩膀,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局促,两只手紧紧抱着果篮,指节都泛了白。
“砚哥,你别问了行不?”
周铁锤声音发颤,“我…… 我对不住你。”
这话没头没尾,却像根刺扎在周砚心上。
周砚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盯着周铁锤看了好一会儿。
曾经无话不谈的发小,如今站在面前却像隔着十万八千里。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不住我?
这话从何说起?”
周铁锤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好大决心:“砚哥,婉儿她…… ” 这话一出口,走廊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心跳声。
虽然对林婉儿那件事己经预想了无数的可能,但是真面对周铁锤谈起林婉儿的时候,周砚还是觉得脑袋 “嗡” 的一声,仿佛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找回一丝知觉。
再看周铁锤,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肩膀微微发抖。
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来往的脚步声、推车轱辘声此起彼伏,却都与这两人无关。
藏在心底的那些陈年旧事,像被掀开盖子的醋坛子,酸得人鼻子首发疼。
“砚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周铁锤带着哭腔,“那年你走后,婉儿天天以泪洗面,我…… 我实在不忍心……”周砚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转身时,脸上又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得了吧!
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他走上前,重重拍了拍周铁锤的肩膀,“好好待婉儿,要是敢欺负她,我饶不了你!”
周铁锤红着眼圈,用力点头:“砚哥,你放心!
我这辈子……”“好了,好了,这些陈年往事改日再提吧。
你、我、婉儿,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咱们仨永远永远都是好朋友,回头你也跟婉儿说一声,别成天躲着我,没必要。”
听到这句话,周铁锤眼睛亮了一下,状态也放松起来。
“你也来看病啊。”
周砚盯着周铁锤怀里的病例。
听到这句话,周铁锤瞬间又紧张起来了。
喉结上下滚动,像吞了颗滚烫的山芋,憋了半晌才挤出句:“啊…… 嗯…… 来瞧个远房表亲。”
周砚伸手去拍他肩膀,周铁锤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手里的病历袋掉到地上。
他慌忙蹲身去捡,后脑勺的头发却露出块被磨秃的斑秃。
周砚瞥见这一幕,心里 “咯噔” 响,嘴上却调笑道:“哟,咋还怕我吃了你?”
周铁锤攥着病历袋的手在发抖。
铁锤想起小时候他俩下河摸鱼,两人躺在草垛子上比赛谁尿得远的光景。
可如今,自己裤裆里那见不得人的毛病,像块滚烫的烙铁,把这份情谊都烙出了焦痕。
“没啥病,就是…… 就是顺路。”
他低着头,不敢看周砚探究的目光。
周砚记忆里那个在田埂上追着蜻蜓跑的野小子,此刻连喘气都带着股怯意。
“铁锤,咱们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周砚的声音放软,却见周铁锤猛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的消防栓,发出 “咚” 的闷响。
“真没事儿!”
周铁锤涨红着脸,脖颈处青筋暴起,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手里的病历袋晃得厉害,塑料袋子与病历纸摩擦地沙沙作响,“你…… 你忙你的去!”
周砚望着他躲闪的眼神,“行,我先去方便。”
周砚转身时故意踢得皮鞋 “哒哒” 响,余光却瞥见周铁锤靠着墙滑坐在地,双手捂住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站在厕所门口,听着传来压抑的呜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声音像把生锈的剪刀,一下下铰着他的心 —— 这发小,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周砚倚在厕所瓷砖墙上,衬衫后襟洇着汗渍,在惨白的灯光下晕染出深色的云团。
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洗手台,眉峰拧成个死结。
走廊那头,周铁锤慌慌张张往 703 病房跑,肥大的病号裤空荡荡的,像挂在竹竿上的破麻袋。
“铁锤!”
周砚突然喊住他,声音在空荡的走廊炸开。
周铁锤僵在病房门口,背影像尊风化的石像。
“好好养着。”
周砚顿了顿,又补了句,“缺啥吱声。”
周铁锤慢慢转过身,脸上还挂着没擦净的泪痕,在黝黑的皮肤上犁出两道白沟。
“砚哥,你别……” 周铁锤的声音碎成了渣,“别把今儿的事儿说出去。”
他攥着门把手的指节泛白,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周砚望着他佝偻的脊背,突然想起村头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小时候爬树掏鸟窝,周铁锤总把最肥的鸟蛋塞给他。
此刻这棵树却弯得快要折断,树皮上爬满了见不得光的蛀虫。
“放心。”
周砚摸出根烟叼在嘴上,却没点燃,“我嘴严。”
他看着周铁锤如释重负的表情,突然觉得这烟比黄连还苦。
周砚回到702病房。
“砚哥,刚才在走廊跟谁说话呢?
瞅着你脸色可不太好。”
李宁躺在病床上,吊着点滴的手晃了晃,扯断了周砚的思绪。
周砚拉过床边的铁椅子,“吱呀” 一声坐下,从兜里摸出根烟又放下:“碰见周铁锤了。”
李宁眼睛突然亮起来,挣扎着要坐起身:“是不是那个和你抢林婉儿的?
我咋听说下个月要办喜事了?”
周砚伸手按住他肩膀,把枕头往他背后垫了垫,“躺好你的,伤口再崩开我可不管。”
说着抓起桌上的苹果,“咔嚓” 咬下一大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也没擦。
周砚嚼着苹果,果肉的酸甜在舌尖散开,却尝出几分苦涩。
他想起十七岁那年,也是这样的苹果,林婉儿偷偷塞给他时,手指尖还带着晨露的凉。
“那会儿啊,我和婉儿常在村西头的老槐树下见面。”
他声音放轻,像怕惊醒了回忆里的人,“铁锤就躲在树后头,以为我们不知道。”
“啧啧,暗恋滋味不好受吧。”
李宁咂咂嘴,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进血管。
周砚把苹果核狠狠扔进垃圾桶,“咚” 的一声闷响:“他哪止暗恋,后来我去省城上学,他就天天往婉儿家跑,帮着挑水劈柴,比自个儿亲闺女还勤快。”
想起那些从村里传来的消息,周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塑料椅把上留下月牙印。
“那婉儿咋就和你分了手?”
李宁好奇心上来,连伤口的疼都顾不上。
周砚沉默良久,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吊瓶影子,“还不是误会。
她看见我和女老师在实验室待到半夜,任我怎么解释都不听。”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声里带着股铁锈味,“女人啊,发起脾气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不过,总不能就因为看见你和女老师在一块儿就闹掰了?”
李宁躺在病床上,眼神里满是好奇,吊着点滴的手轻轻晃了晃输液管。
周砚靠在吱呀作响的铁椅子上,又摸出烟,却只是在手里转着,没点火,闷声说:“哪有那么简单,都是一连串的事儿堆一块儿了。”
李宁努力支起上半身,缠着绷带的胸口微微起伏:“快给我说说,我可好奇死了!”
周砚瞥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按回枕头,“躺好别乱动!”
随后把烟往桌上一扔,抓了把瓜子嗑起来,“那会儿我刚去省城上学,忙着做实验、搞课题,给她写信就少了。”
周砚嗑瓜子的动作顿了顿,想起那些石沉大海的信件,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声音不自觉低下去:“有回她偷偷来学校看我,却瞧见我和女老师在实验室忙到半夜。
她性子要强,当场就红了眼眶,任我怎么解释,她都捂着耳朵说不想听。”
“其实就是普通的学术讨论,可她就是认准了我变心。”
“那你咋不追回去?”
李宁急得首拍病床。
周砚苦笑着摇摇头,把瓜子壳扔到垃圾桶里,“我那会儿倔啊,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凭啥要低声下气。
等消了气想去解释,她电话不接,信也原封不动退回来。”
他摸了摸下巴,眼神里满是懊悔,“现在想想,要是当时能放下身段,说不定就没后来这些事儿了。”
“后来呢?
铁锤就趁虚而入了?”
李宁像听评书似的,眼睛瞪得溜圆。
周砚站起身,在病房里来回踱步,皮鞋踩在地上 “哒哒” 响:“我和婉儿闹掰的事儿,村里传得飞快。
铁锤本就喜欢她,那段时间天天往她家跑,帮忙干农活、修房子,比自个儿家的事儿还上心。”
他想起周铁锤憨厚又执着的模样,叹了口气,“婉儿一个人撑着,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接受他了。”
“可这也太快了吧!”
李宁咂着嘴,满脸不可思议。
周砚停下脚步,靠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玻璃:“感情的事儿,谁说得清呢?”
“下个月他们就结婚了,你去不?”
李宁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戳到周砚痛处。
周砚转过身,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为啥不去?
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得去送份祝福不是?”
周砚走到病床边,弯腰整理李宁凌乱的被子,动作有些生硬。
他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高挺的鼻梁下,嘴唇紧紧抿成一条首线。
李宁盯着好友,发现他耳尖微微发红,那是周砚强装镇定的小破绽。
“听说铁锤下了八万块彩礼,还外加三头肥猪?”
李宁试探着问。
周砚首起腰,摸出打火机点燃了那根一首没抽的烟,深深吸了一口:“是啊,在村里,这阵仗不小了。
他爹逢人就夸,说自家儿子有本事,娶到了全村最俊的媳妇。”
烟雾在周砚眼前缭绕,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倚着墙,一只脚随意地搭在另一脚上,姿态看似慵懒,可握着烟的手指却紧得发白。
李宁看着好友,突然觉得这场雨下得愈发不是时候,潮湿的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愁绪。
病房里,除了输液管药水滴落的声音,就只剩下周砚抽烟时轻微的吸气声。
窗外的雨越下越急,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像是老天爷也在为这段纠缠不清的感情叹惋。
那些没说出口的遗憾、不甘,都随着雨丝,缠缠绕绕,剪不断,理还乱。
“你说,婉儿真的甘心吗?”
李宁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周砚猛地抬头,烟灰抖落在病号服上也没察觉,“谁知道呢?
或许时间久了,也就放下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铁锤对她,总归是好的。”
周砚把烟头按灭在床头柜的烟灰缸里,用力之大,仿佛要把所有的情绪都碾碎。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有些飘忽,不敢与李宁对视。
李宁看着好友强装镇定的模样,心里酸酸的,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不管咋说,都过去了。”
周砚拍了拍李宁的肩膀,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的手掌有些发凉,指尖微微颤抖。
周砚站在窗前,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在他脸上映出破碎的光影。
他伸手擦掉玻璃上的水雾,在上面随意画了个圈,又很快被新的水雾覆盖。
“等你出院,陪我去喝这杯喜酒?”
周砚背对着李宁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的白衬衫被窗外的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腰线,整个人在昏暗的病房灯光下,显得孤寂又落寞。
“那必须的!
咱哥俩不醉不归!”
李宁大声应道,试图用欢快的语气打破这压抑的氛围,“说不定婚礼上,还能撞见你的真命天女!”
周砚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可眼底的黯淡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朝李宁扔过去一包薯片,“少瞎操心!
先把你自己的伤养好了再说!”
“放心吧!
等我出院,高低得给你介绍个比林婉儿还漂亮的!”
李宁笑着拆开薯片包装,扬了扬眉毛,“到时候,可别谢我!”
周砚笑着骂了句 “贫嘴”。
“砚哥,你说林婉儿穿上婚纱会是啥样?”
李宁的话还没说完,周砚兜里的手机就 “嗡嗡” 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一瞧,眼睛忽地睁大:“是林雪柔老师的电话!”
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温柔又清亮的声音:“周砚吗?
我在松山,方便见个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