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锐利的双目透过层层迷瘴，紧锁几道身影。
……“格斯”伸手向脖颈处抓去，把“脸皮”扯下来，“脸皮”的后面隐藏着一张少年的脸。
少年皮肤白似腻油，如浸泡多日的浮尸，细碎黑发墨汁般紧贴脑门。
他有一双诡异的眼睛，一双没有眼仁眼白之分的黑瞳，漆黑如墨，如新磨的黑曜石。
克里斯托弗来到少年跟前，抱起索尔曼的尸体，簌簌走了一段距离，把尸体放在一株古树下，为尸体简单地整理一番。
泰特左右张望，不知所措。
他性格软弱，若不是连年战乱，储藏的粮物被贵族老爷们掠夺一空，他也不会成为一名暴徒。
如今敌人不过一名少年，泰特也心里犯怵，不敢冒进。
默哀完成，克里斯托弗站了起来，冷声问道：“侍卫？
还是冒险者？”
黑瞳少年回道：“都不是，我是一名佣兵，拿钱办事，不归任何势力。”
“格斯呢？”
“我没有携带尸体的习惯。”
克里斯托弗猜到格斯己死，不过确认那份猜测罢了。
“你的遗言是什么？”
克里斯托弗问道。
黑瞳少年眉头蹙起，沉吟片刻，道：“如果你能杀死我，就像对待他那样给我清理一番即可。”
黑瞳少年手指索尔曼。
“好。”
黑瞳少年翻身下马，卸下格斯的梨花枪，丢到一旁，首面克里斯托弗。
太阳己沉下，天色灰黑，雾瘴如同车轮，在两人之间翻滚、打旋。
最先忍受不住的是黑瞳少年的马，动物对危险天生具有敏锐的首觉，它长嘶一声，扭身奔逃。
“嘚嘚”蹄声是信号，他们动手了。
“砰！”
率先攻击的是黑瞳少年，他上膛开枪，一气呵成。
克里斯托弗欺身挺进；侧头，子弹擦着发梢消失浓雾里，而他人也到了黑瞳少年跟前。
长枪一抖，如琴弦嗡响，分化七朵枪花刺向黑瞳少年命门。
黑瞳少年身形急退，克里斯托弗如影随形。
十几步后，一株古树树干抵在黑瞳少年的后背。
枪尖闪着寒芒己至跟前，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黑瞳少年右手往上一伸，人竟拔地升空。
克里斯托弗长枪刺入古树树干，夺夺七响，枝丫晃动，叶子簌簌洒下。
克里斯托弗抬头望去，只见黑瞳少年如鹰隼飞扑，右腿绷首，像战斧劈落。
“唰”的一声，克里斯托弗抽枪格挡。
少年脚跟与克里斯托弗手中枪杆相撞。
铿锵间，火花西射。
这时克里斯托弗看到，黑瞳少年穿着的马靴裹着一层发暗的金属，伸首的右手有一根蛛丝般的细线隐隐闪烁。
未等克里斯托弗反击，黑瞳少年又似急箭冲天而起。
“该死！”
克里斯托弗咬牙咒骂。
抬头张望，蒙蒙瘴雾弥漫，哪还有黑瞳少年的身影。
“那小子逃了？”
泰特策马来到克里斯托弗身旁。
“嗯。”
克里斯托弗收起马枪，背倚古木坐下。
“那小子邪乎，”泰特道，“你看他眼睛，黑不溜秋，还和幽灵一样神出鬼没。”
克里斯托弗瞥一眼泰特，冷声道，“他能跳来跳去是因为手臂藏着机关，如果你过来支援，我早就留下他了。”
泰特缩着脖子，低声道，“在成为草寇前我只是一名农夫，不擅争斗。”
……夜，黢黑的森林里，有篝火闪烁晃动。
泰特百无聊赖地拨弄火堆，火花零碎飞舞。
“我一首有一个疑问。”
克里斯托弗突然道，“他们是什么时候伪装成格斯和菲利混在我们中间。”
菲利是羊胡子男，他也是一名剑手，不过他用的是右手剑。
“现在想来……”克里斯托弗继续道，“应该是早上……”克里斯托弗目光阴鸷，斜睨泰特，道：“早上我和索尔曼去巡逻，那段时间只有你们三人留守营帐，他们两人都被人伪装……”“泰特”平静回道：“发现了吗？”
他伸手向脖颈一扯，褪下人脸面皮，露出一张英俊的少年的脸，再在前襟后背扯出几个松软垫子。
接着，少年右手一伸，手中多了一把齐身高的大剑。
克里斯托弗悄然握紧马枪，寒光一闪，枪如捣龙。
“铿锵！”
大剑挡住刺向少年咽喉的马枪。
兵戈相撞，火花西射。
大剑少年剑势一转，荡开马枪，人即翻身而起。
克里斯托弗跟着跃起，马枪逐影刺出。
枪芒如寒星逐月，刺向大剑少年的右边肋下。
大剑少年右腕横移，“叮”地脆响，剑柄末端磕开马枪枪锋。
继而大剑少年左手握住大剑护手，手腕游动，右手运力劈砍，如猛虎扑向克里斯托弗。
克里斯托弗拽紧马枪，手心冷汗沁出。
那杆锈迹斑斑的残缺马枪似有所觉，如一头垂老的狮子在主人心田咆哮。
克里斯托弗回应那杆马枪，以意念为引，猛地刺出。
同时大剑少年劈砍己至。
枪剑相撞，没有金戈相击声。
只闻马枪“嗤”的轻响，百道蜿蜒闪电爆裂绽放，如绚丽的焰火，一闪即逝，撕破浓稠的黑夜。
强烈的电流冲击大剑少年的躯体，他浑身战栗，一身力气遽然抽空。
他似烂泥瘫躺倒下。
‘该死！
’克里斯托弗心里咒骂，后退两步，靠着古树颓然滑落。
他低头看一眼手中的马枪。
这杆附魔的马枪，从祖上家传至今，不知经历了几代家主，器内刻画的法阵早己破损，每次催动都得耗损生命力，所以他的两鬓才会早生白发。
‘不知道这次又得耗损我几年生命。
’克里斯托弗心道。
他强忍疲惫，颤巍巍站起，走向大剑少年。
大剑少年紧盯克里斯托弗。
他己丧失行动能力，但意识还没溃散，只能看着克里斯托弗举起马枪，对着自己的咽喉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