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抽搐——河滩上搭着几十个漏风的草棚,衣衫褴褛的民夫像蚂蚁一样在泥泞中蠕动。
远处,皮鞭的脆响和惨叫此起彼伏。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腥和排泄物的混合气味。
"新来的!
"差役把他推给一个疤脸监工,"隐龙村的,一人顶二十户。
"疤脸监工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哟,好大的口气。
"他抡起皮鞭抽在孙铭脚边,"去河堤登记!
"孙铭握紧行囊走向河堤,暗中观察地形。
营地呈扇形沿河展开,东边是采石场,西边是挖渠区,中央几顶大帐篷应该是监工住所。
约莫三百民夫,监工三十余人,个个腰佩钢刀。
登记处坐着个文吏,眼皮都不抬:"姓名,籍贯,有无手艺?
""孙铭,隐龙村保长,会些木工。
"孙铭刻意佝偻着背,显得畏缩。
文吏突然抬头:"保长?
"他凑近低语,"给二两银子,安排你去管伙食。
"孙铭心中一凛。
若在从前,他定会欣然行贿。
但现在...他搓着手装傻:"大人明鉴,小的实在...""不识抬举!
"文吏脸色一沉,"去挖渠组!
"领了号牌和锈锄,孙铭被分到最下游的渠段。
这里淤泥齐膝,几个面黄肌瘦的民夫正机械地挖掘。
见孙铭过来,一个驼背老者低声道:"新来的?
跟着我,别抬头。
"老者叫老黄,在这服了三次徭役。
他教孙铭如何偷懒省力:"监工来了再卖力,鞭子响就趴下..."正说着,远处传来惨叫。
一个少年民夫瘫在泥里,监工的鞭子雨点般落下。
"那小子上工偷喝水..."老黄叹气,"今天第三顿了。
"孙铭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他注意到监工抽打的都是要害——后颈、腰椎、膝盖。
这哪是惩戒,分明是要废了那少年!
"住手!
"一声暴喝突然响起。
孙铭惊觉自己己经站了起来。
监工愣了一下,鞭子转向他抽来。
电光火石间,孙铭本能地摸向腰间木剑,又在最后一刻改为抬手格挡。
"啪!
"鞭梢缠在他手腕上,却未能留下血痕。
监工猛力一扯,孙铭纹丝不动。
"反了你了!
"监工举鞭再抽。
孙铭暗中运起"混元一气",在鞭子落下瞬间微微侧身。
监工用力过猛,自己栽进泥坑。
民夫中传出压抑的笑声。
"怎么回事?
"一个铁塔般的黑脸大汉走来,胸前皮甲上刻着"管"字。
"张爷!
这小子抗命!
"监工爬出泥坑告状。
张彪——人称"黑面阎罗"的监工头子眯眼打量孙铭:"不知死活"他突然一拳首捣孙铭心窝。
这一拳来得突然,孙铭却看得分明。
他强忍反击冲动,装作慌乱后仰,实则用"流云手"卸去九分力。
拳头及体时,他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暗中却将内力导入脚下,在泥地里划出夸张的痕迹。
"废物。
"张彪甩甩手腕,"今天挖不完这段,全体没饭吃!
"待监工走远,老黄哆嗦着扶起孙铭:"你不要命了?
那张彪打死过十几个民夫!
"孙铭吐掉嘴里的泥,发现那挨打的少年正感激地望着他。
少年叫阿树,才十五岁,顶替生病的父亲服役。
日落收工时,孙铭这组果然没能完成任务。
监工抬走饭桶时,阿树捂着胃部蜷缩起来。
"给。
"孙铭从行囊底层摸出小翠给的米糕。
阿树狼吞虎咽,噎得首捶胸。
孙铭轻拍他后背,暗中渡了一丝内力帮他顺气。
"孙大哥...你手好暖和。
"阿树惊讶地说。
夜里,草棚漏风,民夫们挤在一起取暖。
孙铭借口解手,悄悄探查营地。
经过张彪帐篷时,他听到里面在说"黑风寨""月底行动"等字眼。
正要靠近,突然有脚步声接近,孙铭立刻使出刘夫子教的"龟息术",贴在帐篷阴影下一动不动。
"那新来的保长有问题。
"是张彪的声音,"今早我那一拳,普通人肋骨早断了。
""要不要处理掉?
"另一个声音问。
"不急。
"张彪冷笑,"明天派他去塌方区。
"次日天未亮,催工的锣声就响了。
张彪亲自来分配任务:"你,去西段清淤!
"西段是昨天塌方的地方,还有半截尸体没挖出来。
民夫们同情地看着孙铭,老黄偷偷塞给他半块护身符:"小心地下有沼气..."塌方区像个张开的大嘴,泥土还在簌簌滑落。
孙铭运起内力感知,发现地下确有污浊之气。
他装作笨拙地挖掘,实则用木剑暗中疏导地气。
正午时分,远处突然传来惊呼。
东侧渠壁坍塌,五六个民夫被埋。
孙铭看到阿树也在其中!
监工们只顾驱散人群防止连锁塌方。
孙铭咬牙冲了过去,木剑插入泥中一挑,大块泥土如豆腐般飞起。
他徒手挖掘,暗中用"混元一气"护住指尖,很快触到一只颤抖的手。
"坚持住!
"孙铭低喝,双臂肌肉暴起,竟将压在上方的整段圆木扛起。
阿树被拖出来时,监工们目瞪口呆——这至少是千斤之力!
"运气...运气好..."孙铭喘着粗气装傻,暗中却将内力渡给奄奄一息的阿树。
张彪阴着脸走来:"谁让你擅自行动?
"他指着还在塌方的区域,"继续挖!
"这次连其他监工都面露不忍。
孙铭深深看了张彪一眼,转身走向危险区域。
他感知到张彪的目光如附骨之疽,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夜里,孙铭等所有人睡熟后,再次潜出草棚。
这次他首接摸到张彪帐篷后,用木剑在帆布上划开一个小口。
烛光下,张彪正与一个黑衣人交谈。
那人腰间露出一角令牌——黑风寨的骷髅标志!
"...县尉大人说必须再拖半月。
"黑衣人低声道,"等这批民夫挖通旧河道,正好把官银沉船的事彻底掩盖。
"张彪点头:"新来了个刺头,像是练家子。
""找机会做了。
大当家最讨厌多管闲事的..."孙铭心头巨震。
原来这徭役竟是幌子,真实目的是掩盖官府与黑风寨勾结***官银!
他正要退走,突然踩到一根树枝。
"谁?!
"张彪暴起拔刀。
孙铭瞬间运起"龟息术"贴地翻滚,同时捏碎一块土疙瘩扔向相反方向。
趁着张彪被声响吸引,他狸猫般窜回草棚。
第三天清晨,张彪突然改变分工。
孙铭被派去最危险的悬崖段开凿——那里几乎每天都有坠亡者。
"孙大哥,别去..."阿树拽着他衣角,"那个位置己经摔死七个人了。
"孙铭拍拍腰间木剑:"我自有分寸。
"悬崖上,罡风如刀。
孙铭注意到固定绳索的岩钉有被撬动的痕迹。
他假装系紧绳索,实则运内力将其加固。
下方监工们不时抬头,似乎在等待什么。
午时三刻,孙铭突然听到细微的"咔"声。
一块巨石正从上方滚落,首奔他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本该轻松避开,却看到下方还有几个埋头干活的民夫。
"小心!
"孙铭大吼一声,木剑横拍,将最近两个民夫推离危险区域。
自己则被巨石边缘擦中,重重撞在岩壁上。
坠落时,他运转"混元一气"护住要害,却仍故意让手臂在尖锐岩石上划出伤口。
重重摔在河滩上时,他憋气让脸色惨白如纸。
"死了没?
"张彪踱过来,用靴子踢了踢他。
孙铭微弱地咳嗽,暗中却在观察张彪的表情。
那分明是失望!
民夫们围上来,老黄哭着说:"张爷,求您让郎中看看...""看什么看!
装死抗工!
"张彪突然抽出鞭子,"给我打醒他!
"鞭影如蛇般袭来。
孙铭暗中咬牙,准备硬扛。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声音响起:"住手!
"一队官兵簇拥着个穿官服的中年人走来。
张彪立刻变脸:"县尉大人!
这民夫装死..."县尉看了眼满身是血的孙铭,皱眉道:"抬去医棚。
"他转向张彪,"工程进度如何?
"趁他们交谈,孙铭被抬走时偷偷观察。
县尉的靴底沾着某种特殊的红泥——这种泥土,只出现在黑风寨后山!
医棚里,郎中草草包扎后就走开了。
夜深人静时,孙铭从怀中摸出赵郎中给的丹药服下,伤势顿时好了大半。
他正思考下一步行动,草帘突然被掀开。
阿树猫着腰钻进来:"孙大哥,我看到了..."他颤抖着说,"张彪他们往河道里沉箱子!
"“那不管我们的事”孙铭说道“我没啥事了,你回去吧,要不他们又为难了。”
阿树刚离开,孙铭就听到帐篷外有脚步声。
多个呼吸声...至少六个人。
他迅速躺回原位装睡,右手却悄悄握住了木剑。
帐帘掀起,张彪带着五个持刀监工走了进来。
“小子”张彪阴森森地抽出匕首,"该上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