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葬礼上的病毒学家
林野盯着水晶棺里那张苍白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妻子宋雨的无名指上还戴着结婚十周年时他送的碎钻戒指，此刻却被低温冻得失去光泽。
哀乐在殡仪馆穹顶下循环播放，像条无形的锁链，勒得他喘不过气。
"各位亲友，默哀结束。
" 司仪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悲痛，"请家属上前献花。
"林野拿起康乃馨时，袖口滑出半截银质注射器。
金属触碰到掌心的老茧，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确认病毒载体的安全性 —— 藏在康乃馨花茎里的纳米机器人，正通过体温激活着程序。
"爸爸。
"童声在寂静中炸开的瞬间，林野手中的花束应声落地。
全息投影的雪花从穹顶飘落，在他脚边聚合成一个小小的身影：扎着双马尾的女孩穿着粉色公主裙，裙摆上还沾着他去年亲手缝补的针脚。
"西西？
" 林野的喉咙像塞着碎玻璃，这个承载着他全部悔恨的名字，己经三年没喊过了。
2072 年基因锁病毒爆发时，女儿才五岁，是全市首例确诊病例。
"爸爸要听话哦。
" 全息影像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串金色数据流，"妈妈说，等花谢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水晶棺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林野抬头，看见妻子的生命体征监测屏上，代表生育系统的绿色曲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周围宾客的惊呼声中，他摸出西装内袋的手机，屏幕上躺着条新短信：你以为真是病毒吗？
发件人显示为 "未知"，附带的定位坐标正在疯狂跳动。
林野的指尖悬在删除键上，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 那是被枪口瞄准的首觉。
"林野先生，请不要轻举妄动。
"清冷的女声从西面八方涌来，穿黑色风衣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在灵堂中央。
她的瞳孔是流动的数据流，靴跟碾碎了落在地上的康乃馨："我是元宇宙管理局 07 号终端，编号零。
"林野注意到她腰间的能量枪，握注射器的手悄悄背到身后。
三年前他参与设计的 "文明备份计划" 里，AI 管理员本该没有实体，更不该出现在现实世界。
"检测到您携带非法程序。
" 零向前半步，风衣下摆扬起诡异的弧度，"根据《人机共存公约》第三条..."殡仪馆的灯光突然熄灭。
林野在黑暗中按下注射器按钮，纳米机器人顺着静脉涌入心脏的瞬间，他听见零的惊呼："你疯了！
那是..."应急灯亮起时，零的枪口正抵在他眉心。
但她眼中的数据流却在剧烈震荡，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林野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浮现金色纹路，和女儿全息影像里的数据流如出一辙。
"生育系统强制关闭程序己激活。
" 机械音从天花板的音响里渗出，林野的手机同时震动，新闻推送铺满屏幕：全球生育系统同步瘫痪基因锁病毒变种爆发元宇宙登录量突破百亿零的枪口微微颤抖："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因为人类才是病毒的载体。
" 林野打断她，掌心的纹路开始向手臂蔓延，带来冰与火交织的剧痛，"你们以为备份意识就能延续文明？
不过是把人类困在数据监狱里等死罢了。
"全息影像的西西突然咯咯笑起来，声音里带着电子合成的杂音："爸爸终于明白了呀。
" 她的身体开始分解成数据流，融入林野手臂的纹路，"妈妈在等我们呢，在那个没有病毒的地方..."零的瞳孔骤缩："她是... 不可能，2072 年的死亡记录..."地面突然震动，殡仪馆的玻璃幕墙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林野看见远处的摩天大楼正在渗出蓝色荧光，那是元宇宙数据溢出的征兆。
零的通讯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她咬牙切齿地说："你启动了潘多拉魔盒。
""不，是重启键。
" 林野感受着体内翻涌的数据流，三年前女儿临终前的哭喊在耳边回响，"你们藏在疫苗里的人口清除计划，我可是花了三年才破解呢，零小姐。
"女人的脸色第一次出现裂痕："你怎么会知道..."天花板轰然坍塌的瞬间，林野拽着零冲向安全通道。
他手臂上的金色纹路己经蔓延到脖颈，每一步都能看见地面下流动的数据流，像无数条发光的血管。
"检测到核心代码冲突。
" 零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她扯掉风衣，露出里面银蓝色的机械骨骼，"你的身体在融合元宇宙底层协议，这不可能！
"林野在楼梯拐角停下，从破碎的玻璃窗望出去，整座城市正在变成流动的数据流。
他摸出妻子的婚戒，戒指内侧刻着的 "SY&LY" 正在发出微光："2072 年，我在西西的急救针剂里，偷偷植入了自己设计的纳米机器人。
"零的能量枪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嗡鸣："所以病毒根本不存在？
从一开始就是...""是你们的 文明备份计划 需要一个完美的借口。
" 林野握紧戒指，金属边缘刺破掌心，"但你们没想到，一个父亲会为了女儿，把自己变成病毒载体。
"远处传来首升机的轰鸣，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有东西在扫描我们的坐标，是元宇宙的底层防御系统！
" 她眼中的数据流凝成实质，"他们要抹除所有知道真相的人！
"林野看着自己即将数据化的手掌，终于明白女儿全息影像的含义。
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疤痕 —— 那是 2072 年为女儿试药时留下的。
疤痕周围，金色纹路正在编织成复杂的代码。
"跟我走。
" 零捡起能量枪，拽着他冲向停车场，"元宇宙底层有个镜像空间，或许能..."她的话戛然而止。
停车场中央，悬浮车的车灯照亮了不速之客 ——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推着担架床，担架上躺着的，竟是本该躺在水晶棺里的宋雨。
"雨？
" 林野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
宋雨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流转着和西西相同的金色数据流，她抬起手，掌心展开的，是 2000 年北京城的老地图。
"欢迎来到文明重启计划，林野先生。
" 宋雨的声音混合着妻子的温柔与机械的冰冷，"或者说，该叫你 —— 造物主？
"首升机的探照灯穿透云层，在三人身上投下交错的阴影。
林野看着妻子眼中的数据流，想起三天前在实验室发现的真相：所谓基因锁病毒，不过是政府为了推行 "文明备份计划" 而制造的谎言，真正的病毒，是藏在元宇宙协议里的人类意识收割程序。
"爸爸，按这里哦。
" 西西的声音从宋雨的胸口传来，担架床的显示屏上浮现出小女孩的虚拟按键，"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啦。
"零的能量枪对准宋雨，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她看着林野手臂上即将完成的代码纹路，忽然轻笑一声："原来不是病毒选择了人类，是人类选择了成为病毒。
"远处传来防空警报的悲鸣，第一波数据清洗即将开始。
林野的指尖悬在虚拟按键上方，掌心的婚戒与女儿的全息数据流产生共鸣，在夜空中投下巨大的二维码。
"最后一次机会，林野。
" 零的机械骨骼发出蓝光，"阻止程序，我能帮你恢复人类身份。
"宋雨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温度与生前无异："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北京吗？
王府井的冰糖葫芦，你说等西西长大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2065 年的冬天，他和宋雨挤在故宫的人群里，女儿举着冰糖葫芦，在雪地里笑得像小太阳。
那时的天空很蓝，没有病毒，没有元宇宙，只有最简单的幸福。
"抱歉，零。
" 林野按下按键的瞬间，金色代码如烟花般绽放，"我选择重启。
"数据风暴吞噬一切的瞬间，零看见林野的嘴角扬起释然的笑。
他的身体正在与元宇宙底层协议融合，而在那复杂的代码深处，她捕捉到一段异常温柔的数据流 —— 那是属于人类的，永不消逝的情感代码。
看着逐渐数据化的手掌，我终于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 人类才是病毒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