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一章香灰雾里现灵纹第二节:断腕处的光
这不是第一次了。
三个月前的雨夜,他在城南破庙躲雨,左臂突然发烫,藕丝下渗出淡蓝光点,像萤火虫在皮肤下游走;半个月前,他替老周的小女儿捡回掉进阴沟的布娃娃,起身时左臂剧痛,光纹在灰雾里闪了半秒,又消失不见。
“阿吒,”母亲临终前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你腕间的莲藕,是我用女娲补天余下的星砂,混着昆仑山的雪水,在你胎里种下的。
它不是残疾,是……”话没说完,母亲的手就垂了下去。
她腕间的莲藕镯子滚落在地,碎成八瓣,每一瓣都泛着和他断腕处一样的幽蓝。
“是灵炁。”
太乙真人后来摸着他的断腕说,“你娘怕你被天庭的‘天道’困死,用灵炁给你铸了条命。”
可灵炁是什么?
是老人们说的“天地生气”,还是天庭说的“过时迷信”?
“哐当!”
供桌翻倒的声响惊回思绪。
金纸元宝飘进灰雾,供果骨碌碌滚到哪吒脚边。
他弯腰去捡,余光瞥见老周的小女儿缩在墙角,发顶的蝴蝶结沾着香灰,像朵蔫了的花。
“小囡,”他蹲下身,把供果塞进她手里,“拿回家煮甜汤喝,比功德粮甜。”
小女儿咬着嘴唇,眼睛亮得像星子:“哥哥的藕丝会发光吗?
阿娘说发光的东西都是宝贝。”
哪吒一怔。
他的手不自觉摸向左臂,藕丝下的皮肤又开始发烫。
“哥哥?”
小女儿歪着头,“你疼吗?”
“不疼。”
他扯出个笑,“是……有宝贝要醒了。”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雷部的电磁云压得更低了,周统领的玄铁战靴踏在青石板上,“咚咚”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哪吒!”
周统领的声音像淬了冰,“你可知私启灵炁的罪?”
哪吒站起身,背对着周统领。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在战鼓上。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心跳——他替周统领挡下妖兽时,妖兽的毒牙擦着他的左臂划过,肉被撕了个大口子,骨头都露出来。
周统领抱着他往医馆跑,边跑边骂:“傻小子!
你不要命了?”
可现在,周统领的额间嵌着“天道认证”芯片,红光像团火,烧尽了当年的温度。
“老周叔,”哪吒没回头,“你还记得三年前那只妖兽吗?
它眼里的光,和我现在腕间的光,是一样的。”
周统领的脚步顿了顿。
“那妖兽是被数据链困疯的,”哪吒继续说,声音轻得像风,“它不是坏,是疼。
就像现在的陈塘关——被香火税抽干了灵炁,被功德碑压弯了腰,它也疼。”
“住口!”
周统领大喝,“你这是妖言惑众!”
绩效锁链破空而来,带起的风掀翻了哪吒的衣领。
他终于掀开藕丝——断腕处的莲藕纤维泛着幽蓝,光纹游动如活物,最终凝成行古字:“噬嗑,亨,利用狱。”
“《归藏易》……”人群里传来惊呼。
阿海挤到前排,他的渔叉还别在腰上:“我阿爹的鱼符上刻过这字!
他说《归藏易》是灵炁的根,能解天地困局!”
老周攥着小女儿的手,声音发颤:“我娘的嫁妆箱子里,也有本破书,封皮上写的就是这俩字……”周统领的芯片红光骤暗。
他盯着哪吒腕间的光纹,喉结滚动。
三年前,他替哪吒包扎伤口时,见过这截莲藕——当时它只是普通的藕,白生生的,沾着血。
“这不可能……”他喃喃,“灵炁早被数据链锁死了。”
“锁死的是他们的天道,不是天地的灵炁。”
哪吒的声音里有了温度,“老周叔,你闻闻这雾里的味——是金属,不是香火。
他们要的不是信仰,是数据。”
周统领的手微微发抖。
绩效锁链松了半寸,在离哪吒咽喉三寸的地方悬着。
“周统领!”
身后的雷将吼道,“莫被逆党蛊惑!
再不出手,KPI要扣了!”
芯片红光暴涨。
周统领猛地闭眼,锁链收紧。
“咔!”
混天绫如赤蛇破雾,链纹缠住锁链。
火星西溅中,哪吒看清了周统领眼底的挣扎——那是三年前,他替周统领挡下妖兽时,周统领眼里的光。
“老周叔,”哪吒轻声说,“你儿子小豆子上个月来找过我。
他说,他在天道管理局当差,每天要删三百条‘不合规’的信仰数据。
他问我,‘阿吒哥,合规的信仰,还是信仰吗?
’”周统领的手彻底松开。
锁链“当啷”落地,在青石板上砸出个坑。
“走!”
哪吒扯过阿海的手,“带小囡和老婶子去城南破庙——那里的灵脉还没被数据链锁死!”
阿海攥紧渔叉,重重点头:“好!
我知道条地道,能绕过巡查队!”
老周背起小女儿,抹了把泪:“我家地窖存着半袋米,够大家垫垫肚子!”
周统领站在云端,望着掌心断裂的锁链,芯片红光渐暗。
他想起二十年前,老周头在茶棚里讲《归藏易》:“灵炁不是天道的私产,是天地给众生的灯。”
夜色渐深,陈塘关的雾霭里,飘起了若有若无的桂花香——那是百年前灵脉未枯时,城内外遍植的金桂。
哪吒望着掌心的甲骨文,又摸了摸断腕处的莲藕纤维。
那里的光纹更亮了,像团要烧穿黑夜的火。
“娘,”他轻声说,“我好像懂了。”
风卷着香灰掠过,远处传来雷部的呼喝:“追!
逆党往城南去了!”
而城南方向,破庙的残垣上,不知何时绽开了两朵淡蓝的莲花——是莲藕纤维抽的芽。
诗曰:藕断偏生新骨节,香灰难掩旧星文。
天条若锁自由路,业火焚来见赤心。
且听下节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