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下裴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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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裴府书房内烛火摇曳。

裴砚坐在紫檀木书案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案上摊开一份密报,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浣沅,醉仙楼琴师,年十九。

七年前入醉仙楼,琴艺高超,只卖艺不卖身。

来历不明,平日深居简出,除每月初一、十五必去城西竹林外,无其他异常。

"裴砚盯着这份密报,眉头微蹙。

那夜竹林中的惊鸿一瞥,那双含恨的眼,那仓皇逃离的背影,都让他难以释怀。

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有那样的眼神,仿佛藏着滔天的恨意,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悲凉。

"公子,要不要继续查?

"暗卫低声问道。

裴砚摇头:"不必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醉仙楼的灯火,"既然查不出什么,那就亲自去会会这位浣姑娘。

"三日后,醉仙楼。

暮色中的醉仙楼灯火通明,云知微正抱着焦尾琴拾级而上。

红姑告诉她今夜有贵客来,让她扔了平日穿的素净衣服,打扮的艳丽些,还说若不用点心,只怕入不了他的眼。

又说这位贵客极为讲究,不止吃穿用度,连舌头打结都是要命的罪过。

只是往日也有贵客来,怎不见得红姑这么紧张?

看来今夜的客人当真是尊贵无比,自己可千万要谨慎,小心掉了脑袋。

云知微这样想着,只觉发间珠翠重若千钧。

她今日特意在眉心点了朱砂,却仍掩不住天生清冷眉眼。

当走上二楼雅间时,她脚步微微一顿,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她迟疑的推开雕花门,龙涎香混着沉水香瞬间扑面而来。

云知微指尖骤然扣紧琴弦,檀木刺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这个味道.....七年前那夜血雨腥风中,正是这般冷香裹挟着血腥气,将她的世界撕得粉碎。

裴砚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锦袍,衬得他愈发清俊出尘。

他正倚窗而立,听见开门声转身时,云知微恰好抬眼。

眼前的女子一袭绯红罗裙,金线绣着大朵牡丹,发间珠翠摇曳,俨然是醉仙楼最当红的姑娘。

可他却想起那夜竹林中的惊鸿一瞥:白衣胜雪,青丝如瀑,月光下那双含恨的眼,美得惊心动魄。

此刻的她,倒像是明珠蒙尘,被这身艳俗装扮掩去了光华。

两道目光在烛火中相撞,她看见他眼底星火般的探究,连忙垂下长睫。

这人竟生得这般清贵模样,倒真应了"君子端方"西个字。

可惜这副皮囊下,藏着的是怎样肮脏的心肠?

"浣姑娘。

"他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如玉。

云知微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福身行礼:“公子。”

她将琴放在案上,指尖微微发抖。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话音出口才惊觉尾音飘忽,破绽百出。

裴砚轻轻一笑,声音温润如玉:“在下裴砚,久闻浣姑娘琴艺超群,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聆听一曲?”

话音未落,他己转身在案前坐下,目光如炬,始终未曾离开她的脸庞。

那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仿佛早己笃定她会应允。

云知微见状,心中微微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琴身。

她轻轻点头,算是回应,随后寻了凳子坐下。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拨琴弦,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然而那琴音中却隐隐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她低垂着眼眸,不敢与裴砚对视,生怕眼底的恨意泄露分毫。

裴砚静静聆听,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那双手白皙修长,指尖却有着练剑之人特有的薄茧。

他不由得想起那夜她持剑的模样,剑法虽显生疏,但挥剑时的狠劲却令人印象深刻。

一曲终了,云知微起身欲告退。

裴砚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试探:“浣姑娘可会下棋?”

她微微一怔,随即点头:“略懂一二。”

“那便陪我对弈一局如何?”

裴砚说着,己自顾自地摆好了棋盘。

云知微只得重新坐下。

黑白子交错间,她的心神渐渐平静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裴砚。

他执子的手指修长有力,眉目如画,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

若不是深知他的身份,她几乎要被他这副温润如玉的皮相所迷惑。

“浣姑娘的棋风,倒是与一个人很像。”

裴砚忽然开口,语气意味深长。

云知微心头一跳,强自镇定道:“哦?

不知裴公子说的是谁?”

“家父。”

裴砚落下一子,目光深邃,“他生前最爱下棋,棋风也是这般凌厉,步步紧逼,毫不留情。”

云知微指尖一颤,棋子险些从手中滑落。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低声道:“裴公子说笑了。

奴婢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怎敢与令尊相提并论?”

裴砚抬眸,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浣姑娘何必妄自菲薄?

以姑娘的才情,倒不像是醉仙楼的人。”

云知微心头一震,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那双眼睛漆黑如墨,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慌忙低下头,指尖紧紧攥住衣袖,声音微微发颤:“裴公子说笑了。

天色己晚,妾身该告退了。”

裴砚并未阻拦,只是在她转身之际,忽然淡淡开口:“浣姑娘可还记得那夜竹林中的事?”

云知微脚步一顿,背对着他,声音有些发紧:“裴公子在说什么?

妾身听不懂。”

“是吗?”

裴砚轻笑一声,目光转向窗外,语气似真似假,“我曾在竹林邂逅一女子,与姑娘倒是有几分相似。”

云知微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转身笑道:“裴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奴婢一个弱女子,怎会深夜去那荒郊野岭?”

裴砚没有接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唇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云知微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匆匆行礼告退。

走出雅间,她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后背己被冷汗浸透,指尖仍在微微发抖。

裴砚竟去调查了她的身份,还追到了醉仙楼来!

她不敢去猜想裴砚是否己怀疑她,但今日一见,往后与这人的接触只怕会越来越多。

而此时的雅间内,裴砚看着棋盘上未完的棋局,若有所思。

他拿起一枚白子,在指尖轻轻把玩,低声喃喃:“浣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