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画布上的隐秘轨迹
白炽灯在头顶发出细微的嗡鸣，混着松节油刺鼻又迷人的气味，在空气中编织成网。
苏璃握着调色刀的手腕轻轻转动，钴蓝色颜料在画布上晕染成流动的星河，每一道笔触都带着韵律，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秘密。
林小羽抱着素描本站在一旁，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少女单薄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在堆满画架的地面投下颤抖的轮廓，像极了她此刻不安又期待的心情。
“小羽，试试把群青和钛白混在一起。”
苏璃忽然开口，刀尖挑起一抹亮色，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你上次画的紫藤花，要是用这种渐变，花瓣会更有透明感，就像被晨露浸润过一样。”
她转身时，发梢扫过林小羽发烫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柠檬草香，那香气清新而柔和，仿佛能抚平少女内心的忐忑。
木门被轻轻叩响三声，声音轻得如同羽毛落地。
许墨抱着一摞宣纸出现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先是落在林小羽新完成的画作上，镜片后的眼神微微一动，像是在审视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苏璃调色盘里大胆的撞色时，呼吸微微一顿，喉结不经意地滚动了一下。
“苏同学对色彩的理解很特别。”
他将宣纸放下，动作优雅而克制，袖口的银色齿轮手链擦过画架，发出细微的轻响，如同古老时钟的齿轮在转动，“这种冷暖对比，倒像是野兽派的风格。”
苏璃挑眉，指尖蘸着赭石色颜料在画布勾勒线条，手腕灵活地舞动，仿佛在书写一首无声的诗。
“许学长过奖，不过是觉得画画不该被规则束缚。”
她垂眸专注作画，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没看到许墨推眼镜的手指僵了僵，又若无其事地整理起袖口，像是在掩饰内心的一丝波澜。
林小羽突然打翻洗笔筒，清水在地面蜿蜒成银色的溪流，迅速漫过画架的支脚。
她慌乱地蹲下擦拭，发顶的蝴蝶结却散了开来，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显得格外狼狈。
苏璃己经拿起抹布，许墨却抢先一步递出纸巾，两人的手指在半空相触即分，仿佛两片偶然相遇又迅速分离的落叶。
许墨耳尖泛红，青玉镇纸从口袋滑落，正巧压在苏璃裙摆上，那温润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像是命运的一次小小玩笑。
“小心。”
苏璃捡起镇纸，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 “羽” 字的刻痕，感受着岁月留下的痕迹，“许学长对小羽很用心。”
她的声音漫不经心，却让许墨握笔的手紧了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窗外突然掠过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陆晨的笑声穿透玻璃：“苏璃！
来看我新学的三分球！”
那充满活力的呼喊，打破了室内微妙的氛围。
许墨望着苏璃起身离去的背影，她的步伐轻盈而自信，发丝随着动作轻轻飘动。
他犹豫片刻，忽然开口：“周六来我家画室吧，我父亲收藏了梵高的复刻版画。”
他说这话时，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林小羽，“或许能给你们一些灵感。”
其实，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份邀请究竟是出于对艺术交流的渴望，还是心底那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秋雨在周六清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丝细密如牛毛，轻轻敲打着许家别墅的雕花铁门。
铁门缓缓打开，发出低沉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许墨穿着藏青色针织衫立在廊下，手中握着两把伞，一把是素净的墨色，另一把印着紫藤花图案，花朵在伞面上绽放，显得格外柔美。
“林小羽感冒了。”
他解释道，将紫藤伞递给苏璃，声音平淡如常，“她说不想耽误进度。”
画室弥漫着松节油和檀香的混合气息，檀香的沉稳与松节油的清新相互交融，营造出一种宁静而神秘的氛围。
许墨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梵高笔下的星空在暖黄灯光下流转，浓烈的色彩仿佛要冲破纸面，将人带入一个奇幻而深邃的世界。
“你看这笔触。”
他的指尖悬在画布上方，却始终没有触碰，像是在守护一个易碎的梦境，“旋转的星云，扭曲的村庄，都在诉说着孤独。”
“就像再绚烂的色彩，也掩盖不住画家内心的荒芜。”
苏璃接话，目光却被画框边缘的微型齿轮装饰吸引，那些精致的齿轮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转身时，裙摆扫过画架，将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碰倒 —— 画布上是林小羽低头作画的侧影，却在眉眼处被反复涂改，铅笔的痕迹层层叠叠，隐约透出另一张面孔的轮廓，那轮廓模糊而神秘，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许墨慌忙捡起画框，耳尖红得滴血：“不小心画错了。”
他转身时打翻颜料罐，群青色在地面蔓延成河，如同一条流淌的星河。
苏璃蹲下身帮忙擦拭，发间的栀子花香不经意间萦绕在许墨鼻尖，那香气清新而甜美，让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半拍。
少年握着抹布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在碰到她指尖的瞬间，画室所有的灯突然熄灭，仿佛连光明都在回避这微妙的时刻。
黑暗中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画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许墨摸索着靠近电闸，却听到苏璃轻声说：“别动。”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在黑暗中如同跳动的音符，“你听，雨声像不像肖邦的夜曲？”
许墨浑身僵硬，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那温度仿佛能点燃整个黑夜，却听她又说，“不过比起音乐，我还是更喜欢颜料混合时的声音，那是属于艺术的独特旋律。”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苏璃的发梢沾着颜料，正歪头看他，眼中闪烁着调皮的光芒：“许学长脸色好红，是颜料味道太浓了吗？”
她伸手要摸他额头，许墨却条件反射地后退，撞上身后的画架，发出一阵慌乱的声响。
他慌乱地整理着画架，心中暗暗懊恼自己的失态，却没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苏璃的身影。
接下来的日子，书画展筹备室成了三人的秘密基地。
许墨总会在苏璃调色时递上干净的画笔，递笔时他的手指总是尽量避免与她接触，却在她道谢时别开脸，装作专注地整理画纸；会在林小羽卡顿时适时给出建议，讲解时语气温和而耐心，目光却时常不经意地扫过那个在画布前挥洒颜料的身影。
苏璃浑然不觉，只是偶尔将沾着颜料的手随意在围裙上擦拭，或是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调颜料，她的每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在许墨平静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只是他自己尚未察觉。
展览前夜，林小羽突然高烧住院。
苏璃望着空荡荡的画室，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未完成的画作上，显得格外清冷。
她正准备独自完成剩下的工作，许墨抱着医药箱冲了进来，额头微微沁出汗珠，呼吸还有些急促：“我去医院看过她，医生说没大碍。”
他放下药箱，犹豫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纠结，“需要帮忙吗？”
两人并肩作画到深夜。
画室里只有画笔与画布的摩擦声，以及偶尔的轻声交谈，气氛宁静而温馨。
许墨专注调色时，苏璃突然轻声说：“其实你画小羽的时候，眼神特别温柔。”
许墨手一抖，颜料溅在画布上，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斑点。
他慌乱解释，声音有些结巴：“只是... 只是正常的绘画观察。”
却见苏璃笑着摇头，笑容温暖而真诚：“别紧张，我只是觉得，能把喜欢的人画在画布上，是件很浪漫的事。”
她的语气轻松随意，许墨却觉得心跳有些加快。
他望着苏璃专注作画的侧脸，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第一次发现，原来认真作画的苏璃，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只是这份异样的感觉，他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便被自己强行压下，继续投入到绘画中。
而那些悄然滋生的情愫，就像春天里破土而出的嫩芽，在他心底悄悄生长，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