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青暗纹襦裙垂落在石阶上,腰间系着的银铃随着动作轻晃,映着她稚嫩却沉静的眉眼。
远处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铛声,她的呼吸陡然急促——这一幕,她在记忆里回溯了无数次。
上辈子,就在今晚,母亲会摸着微隆的小腹偷偷落泪,而父亲则会在深夜独自抽完半包烟后,做出将她送走的决定。
“晚舟!”
父亲林建国的声音裹着浓重的叹息,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抚过女儿梳着双丫髻的柔软发顶,目光落在她衣摆处绣着的云纹暗绣,“爸爸带你去见个老朋友。”
山路崎岖,林晚舟蜷缩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青纱裙摆被山风掀起又落下,望着渐渐远去的灯火。
两个小时后,他们停在一座道观前。
朱漆剥落的匾额上,“清霄观”三个大字在月光下泛着冷意。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桃木拐杖出现在门口,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林晚舟身上那袭透着古韵的青纱襦裙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没想到,真的是你。”
此后的岁月里,林晚舟的衣袂总在晨雾与剑影中翻飞。
师父为她换上更适合习武的月白劲装,却默许她在衣边绣上暗纹云饰。
她的面容愈发精致,眉眼间褪去稚气,一袭改良后的青纱劲装勾勒出窈窕身姿,腰间银铃缀着的剑穗随风轻摆,既透着江湖侠气,又不失世家闺秀的典雅。
观里大师兄总说她穿得不像习武之人,二师姐却会偷偷为她收集各色绸缎。
唯独小师叔陆昭,总是戴着面具,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却在某次看到她被树枝勾破衣摆后,悄悄送来一匹上好的雪色云锦。
二十岁生辰那日,林晚舟褪去沾着晨露的青纱披风,接过师父递来的古朴木盒。
她摩挲着盒面的云纹雕饰,想起这些年与陆昭的点点滴滴。
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的小师叔,曾在她练剑受伤时,悄悄在她床头放上金疮药;会在她想家时,讲一些江湖趣事逗她开心,甚至会留意到她喜欢在衣饰上绣云纹的习惯。
下山那日,林晚舟将长剑斜挎在身后,一袭青纱广袖襦裙随着步伐轻扬,腰间银铃叮咚作响。
她踩着晨雾行至观外断崖,忽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立在青石上,琥珀色的眼睛映着初升的朝阳。
这是她在山中救下的生灵,此刻竟衔来一枚缀满露珠的野莓,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裙摆。
林晚舟蹲下身,指尖拂过狐狸柔顺的皮毛:"不必送了。
"话音未落,林间忽有群鸟振翅而起,云雀衔来几缕山藤编成的花环,喜鹊扑棱棱落在她肩头,将一颗饱满的松果塞进她袖中。
这些年在山中习武,她与飞禽走兽早有默契,此刻分别,万物皆以独特方式道别。
她转身望向云海翻涌的山谷,山风卷起青纱衣袂猎猎作响。
远处云涛如浪,在朝阳下泛着粼粼金光,仿佛一条流淌着碎金的天河倾泻人间。
林晚舟深吸一口气,山岚裹挟着松针与野菊的气息沁入肺腑,这一刻,十三年的剑影晨雾与尘世的霓虹喧嚣在她心头重叠。
循着山径而下,林晚舟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湖面。
碧波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却不见半只渡船。
她眸光微转,望向湖畔竹林,素手轻挥,袖中青绫如灵蛇般飞卷而出,"啪"地缠住一根碗口粗的竹竿。
青绫回卷,竹竿应声而断,她足尖轻点地面,身姿轻盈若蝶,稳稳落在竹竿之上。
竹竿划破平静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
林晚舟负手而立,任由竹竿载着自己缓缓滑行。
湖风掠过发梢,送来湿润的水汽,远处青山如黛,与云雾缠绵交织。
正当她沉醉于这山水画卷时,忽闻右侧传来"咔嚓"脆响,夹杂着一声闷哼。
循声望去,只见岸边剧组拍摄处,一名身着古装的俊美男子被断裂的威亚拽得急速下坠,衣袂在空中凌乱翻飞。
林晚舟黛眉微蹙,足尖猛地一点竹竿,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
青纱广袖翻飞间,她长臂环住男子劲瘦的腰肢,借着竹竿的反弹之力,翩然落回湖面。
怀中男子喉结滚动,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清冷面容,心跳如擂鼓。
林晚舟将人轻轻放在岸边,未等对方开口,便足尖轻点竹竿,青绫一卷,顺着湖面远去。
只留下围观人群的阵阵惊叹,和那名男子怔在原地,望着湖面涟漪喃喃自语:"这世上,竟有这般惊才绝艳的侠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