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副校长皮鞋碾过教室门槛的刹那,许梨嗅到古龙水混着炸鸡油脂的气息——这味道与前几天被泼在储物柜的汽水残渍如出一辙。
他腋下夹着公文包,肥硕身躯挤过课桌间隙。
“你要的超大份肯德基套餐,还有小吃串串。
两瓶北冰洋桔味汽水,给童然也分一瓶”“爸!”
白燕耳笑嘻嘻的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
童然的脸色瞬间由晴转阴。
他高视阔步地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走出教室。
“她爸公文包是Coach新款!”
后排的某个女生叫了出来。
“天呐!
我都没吃过肯德基,能分我一点吗?!”
同学们蜂拥而上,只有少部分人事不关己,专心看书写作业。
而许梨,苦恼地蹲着弄板凳上的一大团胶水,和她曾垫着的本子留下的碎纸。
她用三角尺刮,差点把三角尺黏住。
下课铃响,她拿起讲台上的抹布走到女厕所,***室的路上遇到迎面而来的计云开。
身旁都是星星眼靠着走廊看他的女生。
“好帅啊!”
“惊为天人!”
他无视别人走向许梨,“你怎么样?
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事”许梨擦肩而过回了教室,她坐在第二排,离白燕耳靠墙那一排,中间还隔了两列。
“喂!”
众同学顺着白燕耳的目光扫来。
“你那胶水擦不掉的,班里也没有多的板凳,不过,要是你服软,我叫人去别的班拿一条来,也轻而易举~谁叫,你没朋友呢!”
白燕耳昂首挺胸,下颌微抬,总是以一种优雅而高傲的姿态示众,就像一只波斯猫在悠闲地巡视自己的领地。
许梨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还是擦不掉,身后倏忽漫过一阵松木香——计云开单手拎起板凳的瞬间,吊扇阴影恰好切割白燕耳扭曲的脸。
“喂!
十一班的野狗跑来我们班当活雷锋?”
白燕耳踹桌子站起。
计云开拿起板凳就走,没有过多停留,回到自己的班,放到后门,然后拿一把落了灰,但还算新的,风驰电掣走上讲台用抹布擦了擦。
“你干嘛去啊云开!”
他们班的同学询问道。
很快,就拿起一条新的板凳放到许梨座位。
班里的同学都屏气凝神地来回盯着白燕耳、许梨。
白燕耳先挑起纷争:“计云开!
是你们班吗你就进!
你难道不知道?
帮她,就是跟我白燕耳对着干!”
计云开不声不响,拿过许梨手中的抹布。
“新板凳我擦过了,不过”他向白燕耳扔去,其他同学仓皇避让,童然伸出的手还没碰到。
就正好盖到了白燕耳的脸上。
“计云开!”
白燕耳重重的把抹布丢到地上,胸腔剧烈起伏,狠狠跺脚,仿佛即将爆炸的气球。
“怎么,你的脸比凳子脏,应该好好擦一擦!
话是我说的,要找麻烦就来找我!”
许梨张口难言,那抹布总是用来擦黑板和擦窗台,她就用了一小点厕所的洗手液随便揉了揉,洗出来的水的颜色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灰黑色,十分肮脏。
她轻轻一抖,还掉出来个死蟑螂。
计云开用双手轻轻地握住眼镜的两侧,筋骨凸现的手指有意避免触碰到镜片,许梨的心起初咯噔一下,毕竟被别人摸过就会很难擦掉那人的手指印。
他试图为许梨带上。
许梨反而不禁后退一步,计云开悬在空中的手还是放了下来,许梨拿回眼镜“要不要看清,还是由我自己决定吧”许梨强装笑脸。
计云开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眼睛却移不开她那青紫的额头。
许梨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男孩的身影。
“好了,同学们,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他的爸爸是上市公司老总,还给我们学校捐了教育资金”张老师身后走进来的男生,低头时蒲公英绒球般的卷发扫过耳尖,浅褐雀斑从鼻翼向颧骨漫延出星云状纹路。
穿堂风掀起他过长的刘海,虹膜边缘的钴蓝色环遽然显现。
“大,大家好,我叫,计爱毓,毓德的毓”声如细蚊,台下学生窃窃私语,许梨为其鼓掌,其他同学刚要附和,见是许梨,便都放下手。
计爱毓瞄了一眼声源。
回寝时,许梨的帆布鞋碾过梧桐叶时,树影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一双大手的触感像块带电的云,混着松木香将她扯进灌木丛深处。
她后颈撞上悬铃木的瞬间,计云开指缝漏出的蓝光映亮两人交错的呼吸——那是他改装过的电子表,正在屏蔽监控摄像头信号。
“别咬。”
计云开突然松开捂她嘴的手,虎口处新鲜的牙印渗着血丝。
他变魔术般掏出裹着冷凝水的冰袋,“你别怕,是我”他接着说,“你额头上的淤青,明天会发酵成紫葡萄。”
许梨的蝴蝶骨依旧抵着树干颤抖,久久回不过神来。
冰袋冷凝水珠滴入许梨衣领时,她看见计云开改装电子表内嵌的微型显示屏——正在循环播放白燕耳删除的校园监控片段。
“童然给你的药膏是有效的,但白燕耳上周捐的‘爱心药品’全是三无产品。
这说明她对你不完全是恶意”“冰!”
她微微皱眉,仰着头看向计云开的手,他的手正拿着冰袋,按在自己的脑门上。
许梨长舒一口气:“就知道她不是本来就坏,不过心里没底,还是谢谢你帮我测验”计云开从口袋里拿出那瓶用了一半多的碘伏递给许梨。
计云开又问道:“她怎么会有碘伏?”
“当然是受伤”许梨眉头皱成一团:“她整天跟在白燕耳身边,只要一句话不顺白燕耳的心,就免不了挨打,更有可能,她才是被欺负的最厉害的那个人”“你可以试着收拢她,或许她可以帮你一起搜集证据,她恐怕也知道白燕耳欺负的人有哪些”那双眼睛仿佛藏着无尽的柔情,每一次凝视都让人沉醉其中,计云开伸起另一只手抚平她蹙着的眉头。
许梨握住他的手臂,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嘴角下垂,眼神闪烁着疑惑的光芒,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很不确定。
“你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
“当然是有原因的,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不如打个赌,你打赢这场仗,我告诉你原因,再附赠一个惊喜”许梨嘟嘴:“要是我输了,我就”计云开打断她的话,“你不会输,你这么要强,不会输”在他的注视下,世界都变得柔和起来;那双眼眸里满是深情款款。
许梨面色凝重,“那你帮我准备两样东西”计云开点头。
“你们在干什么!”
教导主任的声音传来,计云开示意许梨先走,许梨装哭跑在前面,计云开将教导主任挡住。
“怎么了主任?”
“你让开,你!”
主任只能眼睁睁看着许梨进入寝室楼“那女生是谁?!”
主任怒火冲天地问。
“还能是谁,我跟她说分手呢,她哭着就回去了”主任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对她说了许多狠话,她才肯同意分手,好了,是谁不重要了,回去了主任,男寝室门要关了!”
计云开就这样糊弄了过去。
但女寝却不太平,童然拿出那支摔断在教室里的口红,对准许梨的脸。
许梨的头被寝室里其他三个女生按在墙面上,动弹不得,但她依旧嘴上不饶人。
“白燕耳,本来以为你己经改过自新,才愿意和你一起玩,想不到你和小学时候依旧一个样!”
白燕耳的笑容扭曲而狡黠,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充满了邪恶的预兆。
“哪里,我从小就这样,童然可是一首知道的,是吧?”
她看向童然的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和不屑,仿佛对所有事情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却也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许梨看的分明,童然的眼睛止不住的震颤。
童然在许梨脸上划了个十字,白燕耳掐了童然的手臂。
“没吃饭啊!
敷衍给我看吗?
画满她的脸!”
是啊,她伤害童然,自己看到过许多次,却每次都选择忽视。
许梨闭上眼,很快脸上全是红色。
她被推出寝室,白燕耳要她去每一杆寝室里晃晃,她看着手中白燕耳给的绿光电筒,壮着胆就进入了对面寝室。
七中男女寝室在学生休息时都不允许关门,只有去上课时才能把寝室门关上。
许梨摇晃着铁架床,很快,一杆又的同学被吓醒。
“鬼啊!
鬼啊!”
他们摸索着床头底下的梳子镜子,只要摸得到的都向许梨砸来。
许梨精准的躲过一次又一次。
第二天,副校长白勇在学校讲台上公开讲话。
“最后,我们来说说校纪校规,最近,初一女寝,出现了一桩严重的扮鬼吓人事件,如果是男生暗箭伤人,那是他们天***玩,可以理解”“但是,女生,怎么可以这样!
许梨同学,念一下你的检讨书吧”这是许梨第无数次站在偌大的讲台上,台下是初一到高三年级各级学生,以及校内所有任课老师。
许梨清了清嗓,想不到有一个带头鼓掌,其他同学接连应和。
声音响彻操场,白勇拍拍话筒:“干啥干啥!
这是值得鼓掌的事情吗?!
安静,都给我安静!
那个带头的同学,给我站上来!”
许梨和计云开分别站在圆讲台两边。
许梨拿着手中白花花的检讨书,向身体里收拢,以至于白勇并没有看清上面是否有字。
“大家早上好,我叫许梨,不用过多介绍了吧?
在此郑重的向自己道歉,向同学们道歉,这次事发突然,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但是,我不后悔,我就像一个傀儡,双手双脚都被牵着,属实无奈,而这件事,应该归咎于谁呢?”
白勇上前打断她:“够了够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梨干脆把话筒从三脚架上拿下,走下台:“让我们恭喜我们最“人美心善”的白燕耳女士!
想必很多人都有同感,大家说是不是!”
她浑身发亮,发丝在风里飘着,又自信又飒。
同年级的同学们默不作声,但许梨还是瞥见几个班有个别人动了动了嘴,只是没说出来。
许梨己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是!”
唯有计云开大声附和,拍手叫好。
白勇在身后挺着啤酒肚追,许梨又绕回来,把话筒架在三角架上,再乖乖站回台旁。
“态度极其恶劣!
这种同学,应该予以开除处分!”
白勇说完,校长周末走上台来,眼脸半垂而瞳孔发亮,“白副校是被这种学生气到了,自2008年起,学生都是九年义务教育,怎么能随便开除呢?
您不能因为白燕耳同学是您的女儿而徇私枉法啊!”
台下的七班班主任周宇女老师情不自禁给他鼓掌,因为周末是她亲哥。
大肚腩固然是校领导的标配,但周末这番话的确说的许梨心坎里了。
“周校长,你,你不能污蔑校领导啊!”
台上两位老师吵成一锅粥,周宇上前也加入周末。
计云开趁机走到话筒前,微微低头:“我替许梨向大家道歉,请大家以许梨为荣,谢谢!”
台下的各年级学生哄笑声一片,老师们都感到头大。
毕竟连校长都不以身作则,话筒里传来的脏话大声无比,他们只能让学生把耳朵捂起来。
张老师挥手让许梨二人下台。
下台前许梨二人心照不宣的互看了彼此一眼。
但许梨丝毫没有注意,她们班新转来的黄卷毛计爱毓盯着她眼睛都看首了。
这天正好是星期六,她们十二点就放了学。
许梨看着童然在校门口蹲着喂瘸腿小猫猫条,她也蹲下,凑近问道:“是母的吗?”
“嗯”童然点头:“她的肚子里还有小宝宝”“你每周六都在这里喂她?”
童然看着手中的猫条空了,站起身,丢到不远处的可回收垃圾桶里后回来:“是,她们不允许我养宠物,我只能喂喂流浪猫”许梨谨小慎微地说,“是你爸妈?”
“她们是你爸妈?”
童然脱口而出,“他们不配做父母”童然又在零食店里又买了一根猫条,见许梨还没走,擦肩时凑在她耳边,“你还是快走吧,她快来了”“她不是要你拦我在校门口,等着她来吗?
我要信守承诺”许梨抬眉笑笑。
“你!”
童然话说完,白燕耳带着一群太妹逼近。
“真乖呢,走吧!”
许梨被架到南门树林,树影足够吞没所有动静。
麻绳勒进树皮时,她的后背还在发抖。
“你们疯了吗!”
泪珠凝在她睫毛。
耳光、扯发、掐颈,那些烂熟把戏雨点般砸下。
这次她咬碎呜咽,连白燕耳都忘了往她嘴里塞不知道谁丢在垃圾桶里的臭布鞋。
“学乖了?
知道不能大喊大叫了?”
白燕耳指尖挑起她的下巴。
许梨偏头啐出血沫,齿间猩红蜿蜒:“还是这些下作手段!”
“省点力气,一会儿有你爽的。”
白燕耳歪头笑时,耳骨钉寒光微闪。
纹身妹们叼着烟晃过来,吊带勒出青紫纹身,唇钉闪着冷光——职高那群太妹,早在这片树影里与她打过无数次照面。
针管折射月光。
许梨瞳孔骤缩:“这…是什么!”
“好东西呀~”白燕耳掐住她后颈,指甲陷进皮肉,“很快你就会跪着求我扎针。”
针尖抵住她抽搐的静脉,许梨颈侧青筋暴起:“会死人的!”
“死不了。”
纹身妹碾灭烟头按在她锁骨,豆豆鞋踩住乱蹬的腿。
冰凉的刺痛窜上脊髓,许梨喉间溢出破碎呜咽,泪水砸进落叶堆。
“针筒?”
白燕耳碾着鞋底笑,“黑诊所顺的。”
她揪起许梨打绺的头发,“至于货嘛…暗网首邮哦。”
许梨眼底血丝迸裂:“你在我梦里杀人放火一整年!”
指甲抠进树皮,“不怕进局子吗?”
白燕耳碾着枯叶笑:“局子我家开的。
弄死你也顶多蹲两年——”耳钉晃过许梨惨白的脸,“更何况,死人不会举证。
我爸捞我跟捞鱼似的”许梨猛然低笑,锁骨随毒瘾抽搐:“看来阎王爷收你都嫌脏手。”
待太妹们哄散,白燕耳见她不曾跟上,回头笑笑:“还要回去找那只瘸腿野猫?
去吧,可要早点回来哦~”童然轻轻一笑,显得疲惫而无力,苍白的笑容里有股说不出的苦涩之意。
见她们走远,童然用脚踢开碎石,解开绳索,许梨从鞋垫摸出微型录音笔,咔嗒一声红光闪烁。
“你真厉害”童然两眼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