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娘跪在泥泞的田埂上,指腹擦过石碑上斑驳的刻痕,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 —— 那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暗红色纹路,像凝固的血痂。
雨水顺着她凌乱的发丝滑落,滴在石碑上,竟化作缕缕青烟。
“当墟田客,保你一世平安。”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浑身僵硬,攥紧藏在袖中的碎瓷片,那是她从追兵手中拼死夺来的唯一武器。
缓缓回头,只见一个黑袍人立在雨幕中,斗笠下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嘴角的笑意却鲜活如春日桃花,“不过,得先签下这份契约。”
兽皮契约在黑袍人手中展开,暗红字迹在雨中蜿蜒游走,渐渐凝成一行小字:以魂为契,生死与共。
苏晚娘的心跳陡然加快,三日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她还在现代社会,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后,睁眼便置身于这片陌生的荒地,身后还跟着一群举着长刀的追兵。
“我若不签?”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苏晚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追兵的呼喊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 “抓住她,别让那女人跑了” 的叫嚣。
黑袍人轻笑一声,枯瘦的手指抚过石碑。
刹那间,整片荒地泛起幽蓝荧光,石碑上的血纹化作锁链缠住她的手腕。
剧痛从手腕蔓延至全身,苏晚娘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雨声飘远:“我签!”
再睁眼时,追兵己消失不见。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荒芜的田地上,泛着奇异的银白。
黑袍人不知何时换了身月白长衫,倚在老槐树下摇着折扇,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倒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
“从今日起,你便是这墟田的主人。”
他抬眼看向苏晚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记住,这田里种的不只是庄稼,还有...” 他话音戛然而止,指腹划过苏晚娘腕间的契约印记,“命。”
苏晚娘低头看着手腕上若隐若现的暗红纹路,像一条沉睡的小蛇。
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黑袍人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月光中,只留下一串悠远的笑声:“明日卯时,别误了农时。”
一夜无眠。
苏晚娘蜷缩在破旧的茅草屋里,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古怪声响,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世界?
那神秘的黑袍人又为何选中她?
还有这份诡异的契约,真的能保她平安吗?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苏晚娘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茅屋。
晨雾弥漫在田野间,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
她走到田垄间,望着手中泛着微光的稻种发怔。
这些种子是黑袍人临走前丢给她的,此刻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仿佛藏着无数秘密。
“这哪是种田,分明是养怪物!”
苏晚娘自嘲地笑了笑,挥起锄头砸向硬邦邦的土地。
可当锄头落下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 土地竟像活过来一样,自动裂开缝隙,将稻种吞了进去。
紧接着,嫩绿的幼苗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眨眼间便长到半人高。
苏晚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手中的锄头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更让她震惊的是,这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稻穗,竟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呜咽声,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怎么回事?”
苏晚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撞到了身后的石碑。
契约印记突然发烫,她鬼使神差地摇响了黑袍人留下的青铜铃铛。
清脆的***在田野间回荡,片刻后,黑袍人踏着稻浪现身,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衫,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么快就想我了?”
他挑眉看向苏晚娘,目光扫过疯长的稻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有意思,看来你的血脉确实有些特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晚娘急切地问道,“这些稻种为什么会...” 她话未说完,田边突然传来窸窣响动。
三个蒙着面的汉子持刀逼近,刀刃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听说墟田出了会发光的作物,交出来饶你不死。”
为首的汉子恶狠狠地说道,眼神贪婪地盯着田里的稻苗。
苏晚娘握紧拳头,后背紧贴着石碑,心跳如擂鼓。
她下意识地再次摇响铃铛,契约印记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黑袍人周身缠绕的血纹骤然亮起,整片田地掀起绿浪,稻穗化作利刃破土而出,如同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将三个汉子逼退三步。
其中一人挥刀砍向稻穗,却被稻穗上的利刃划破手臂,鲜血滴落在地上,竟瞬间被土地吸收,化作一缕青烟。
“敢动我的墟田客,活腻了?”
黑袍人踏着悬浮的稻穗逼近,指尖缠绕的血纹凝成锁链,眨眼间将三人捆成粽子。
他伸手摘下为首汉子的面罩,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说,谁派你们来的?”
汉子被锁链勒得脸色发紫,却仍嘴硬道:“你以为我们就这么点人?
过不了多久,整个青崖镇都会知道墟田有宝,到时候...” 他话未说完,黑袍人手中的锁链突然收紧,汉子发出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聒噪。”
黑袍人嫌弃地甩开锁链,转头看向苏晚娘,“记住,在这片墟田里,你的敌人不只是这些宵小之辈。”
他抬手轻轻抚过苏晚娘的契约印记,动作看似亲昵,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从今天起,我会教你如何掌控墟田的力量。”
苏晚娘本能地想要躲开,却被黑袍人扣住手腕。
她这才发现,黑袍人的手掌虽看着苍白枯瘦,却有着惊人的力量。
“你叫什么名字?”
她突然问道,想要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黑袍人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玄渊。”
他松开手,后退半步,“从现在开始,你每天卯时来这里,我会教你如何与墟田沟通。”
说完,他再次化作青烟消失,只留下三个昏迷不醒的汉子和惊魂未定的苏晚娘。
夜幕降临,苏晚娘坐在茅屋前,望着远处泛着微光的稻田,心绪难平。
玄渊的出现带来了太多疑问,而那些神秘的追兵、诡异的契约、会攻击人的稻苗,都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她心头。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契约印记,那里还残留着玄渊触碰时的温度。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苏晚娘警惕地站起身,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跑来,怀中紧紧抱着个襁褓。
“求... 求你救救孩子...” 少年声音微弱,话未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
苏晚娘快步上前,抱起啼哭的婴儿。
月光照亮少年胸口插着的半截箭 —— 箭羽上,赫然刻着大胤皇室的徽记。
婴儿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契约印记突然剧烈发烫,苏晚娘疼得皱起眉头,而怀中的婴儿却停止了啼哭,睁着大眼睛望着她。
玄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原来如此... 这孩子,不能留。”
他抬手,血纹锁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缓缓向婴儿逼近。
“为什么?”
苏晚娘后退半步,将婴儿护在怀中,“他只是个孩子!”
玄渊眼神冰冷,语气却异常平静:“因为他是打开墟田秘宝的关键,而觊觎这份力量的,可不只是强盗。”
他的锁链离婴儿越来越近,苏晚娘咬紧牙关,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
“这是墟田,也是我的家。
想带走他,先踏过我的尸体!”
苏晚娘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坚定而决绝。
玄渊愣住,锁链停在半空。
他望着苏晚娘倔强的眼神,突然仰头大笑。
锁链化作流光没入地底,他抬手抚过苏晚娘的契约印记,声音低沉而温柔:“看来,我选对人了。”
雨又下起来,苏晚娘抱着婴儿走进雨中。
她知道,从签下契约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过客。
这片看似平静的墟田,藏着足以颠覆天下的秘密,而她,注定要成为守护它的人。
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关于墟田、契约与命运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