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中的诊断书，指腹反复摩挲着“晚期”两个字，纸角被捏出细密的褶皱，像极了母亲病历本上那些潦草的医嘱。
“林阳先生，您母亲的手术费需要三十万，建议尽快筹备。”
医生摘下眼镜的动作很慢，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我却能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青灰色的胡茬，眼下两团乌青，活像被人揍了两拳。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隔断后，母亲躺在白色床单里，手腕上的留置针比去年粗了一圈。
我喉咙发紧，突然想问“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少”，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眼前突然闪过一抹绿光，诊断书上方浮起行淡绿色的字：母亲手术成功率：75%。
我猛地眨眼，字迹却没消失。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半块夕阳，把地砖切成明暗两半，穿白大褂的护士抱着病历本走过，她头顶飘着行小字：说服患者家属使用进口药成功率：40%。
“幻觉？”
我喃喃自语，抬眼看见斜前方穿西装的男人正抓着护士的手腕，他头顶的数字鲜红如血：向护士借钱成功率：15%。
护士猛地抽回手，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男人对着她的背影啐了口痰，我清楚看见那口痰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时，头顶跳出滑倒致人骨折成功率：3%。
这他妈是超能力？
我踉跄着扶住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路过医院大厅时，穿碎花衬衫的老人正趴在彩票机前戳屏幕，他佝偻的背影像片被揉皱的废纸，头顶数字小得可怜：中一等奖成功率：0.0001%。
“年轻人，帮我看看这组号咋样？”
老人突然转头，浑浊的眼睛里浮着血丝。
我盯着他屏幕上的数字，鬼使神差地在心里问：这组号码中奖率多少？
眼前立刻跳出0.0001%，和他头顶的数字分毫不差。
“大爷，换组号吧。”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
老人狐疑地看我一眼，嘟囔着换了组数字，我又问：新号码中奖率？
这次是0.0002%。
聊胜于无？
我想笑，却听见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响。
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走进大厅，她的卷发被风吹得扬起，脖颈间的珍珠项链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我下意识在心里提问：**她来医院的目的？
**一行字突然炸开：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成功率：90%。
女人在导诊台前驻足，指尖轻轻叩击台面，我看见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下，导诊单上写着“寻人科”。
她转头时，我慌忙低头，瞥见她领口别着枚碎钻胸针，在暮色里闪了闪，像颗坠落的星星。
出了医院大门，热风裹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
街对面的彩票店亮着粉色霓虹灯，招牌上的“暴富”二字被虫蛀了角，左边的“暴”少了两点，像道没结疤的伤口。
推开玻璃门，穿黑色卫衣的女店员正在嗑瓜子，她扫我一眼，下巴朝兑奖台扬了扬：“买啥？”
瓜子壳“咔嗒”掉进搪瓷缸，缸底积着层棕褐色的碎屑，像极了我昨晚泡的板蓝根。
“机选。”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
手指在键盘上乱按一气，心里却在疯狂提问：第一排号码中奖率？
第二排？
首到第七组数字跳出血红色的95%，我猛地拍了下确认键。
“50注。”
我说。
女店员挑眉，瓜子壳在嘴里咬得“咯吱”响：“小哥，这号码看着挺吉利，中了奖记得请我喝奶茶。”
她撕票时，我看见她头顶飘着蹭到奶茶成功率：20%，忍不住笑出声。
“笑啥？”
她斜睨我，眼神像看傻子。
我摇摇头，把彩票塞进裤兜，指尖触到诊断书的边角，那行75%的绿字突然在眼前晃了晃。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医院发来的催款短信，数字末尾的三个零像三张咧开的嘴，在暮色里笑得狰狞。
开奖时间是晚上八点。
我蹲在医院后门的台阶上，数着过往车辆的车标，数到第37辆宝马时，手机屏幕亮了。
开奖号码从左到右依次蹦出来，我的心跳跟着数字狂飙，首到最后一位数落定，后槽牙猛地咬住舌尖——血腥味混着夜风灌进喉咙，我差点叫出声。
领奖时，工作人员反复核对彩票，戴白手套的手指在票面上来回摩挲。
我盯着他胸前的工牌，心里鬼使神差地问：他怀疑我买彩票的钱来路不正成功率？
眼前跳出80%。
我清清嗓子：“这是我第一次买彩票。”
他抬头看我，眼神里写满“谁信啊”。
三十万现金装在黑色行李箱里，拉杆被我攥出冷汗。
重症监护室的护士说母亲今晚情况稳定，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盯着行李箱上的密码锁，突然想问：用这笔钱让母亲康复的成功率？
绿色的字浮起来：100%。
我笑了，笑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灯光在玻璃上掠过，把我的影子切成两半。
手里的诊断书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片羽毛，我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条短信：林阳，好久不见。
我盯着屏幕，心里猛地跳出个问题：发件人是熟人成功率？
暗红色的字渗出来：100%。
夜风卷起地上的传单，我看见传单背面印着“苏氏集团招聘启事”，月薪栏的数字晃了晃。
行李箱的拉杆硌着膝盖，我站起身，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响成一片。
这是新的开始，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