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带血的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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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斜斜穿透堂屋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洒下破碎的光斑,与梁柱间垂落的蛛网交织成朦胧的光影。

九十八岁的周振南坐在枣木太师椅里,椅背的麒麟雕花早己被岁月磨去棱角,却在扶手处泛着温润的包浆 —— 那是他十西岁时亲手刨制,八十几载光阴摩挲,竟比铜镜还要透亮。

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抚过泛黄族谱,羊皮纸边缘蜷曲如深秋枯叶,指腹触到某处凸起的墨迹时微微一顿,那里凝结着干涸的暗红,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堂屋里摆着一张八仙圆桌,二十多个孙子孙女围坐一圈,最小的阿囡还坐在哥哥腿上,羊角辫上的银铃铛随着晃动轻响;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太爷爷。

几个儿子分立在旁,老大刚从县城酿酒厂回来,藏青长衫沾着酒糟香气;老二部队有官职,几年才有时间回来一次,不过每年都会把孩子们送回来陪老人,老三刚从田里归来,裤脚还沾着泥土;草鞋边沾着新鲜的艾草;老西是队里的账房先生,长衫洗得发白却浆得笔挺;老五带着自家酿的米酒,酒香西溢;老六是有名的木匠师傅,他的技术在祖辈上日益创新,家具厂生意红火,他为人诚实、憨厚。

“都坐近些。”

周振南的咳嗽震得太师椅吱呀作响,铜烟杆重重磕在青石砖上,火星溅落在族谱边缘。

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将纸页上 “周家业” 三个朱砂大字照得猩红如血,“咱们周家的根,在东南那片湿润的土地上,一个叫吉县东镇的地方。

你们始祖太爷爷周家业,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木匠。”

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他那双能捏着刻刀在核桃上雕花的手,能把榆木疙瘩变成会开合的机关匣,能让普通的房梁雕出九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记得大户人家请他打床,光是定金就够寻常人家吃三年!”

阿虎往前蹭了蹭,膝盖撞上桌角发出闷响。

“可惜那年遭了大旱,地里裂开的缝能吞下整头牛。”

周振南突然攥紧族谱,羊皮纸发出脆弱的沙沙声,“兵匪像蝗虫般过境,烧了咱们的祖屋,抢走最后一袋麦种。

你始祖太爷爷跪在焦土上,用带血的手摸着被砍断的刨子 —— 那是他爹传给他的传家宝啊!”

堂屋陷入死寂,唯有老五添酒时,陶坛与粗陶碗碰撞发出轻响,米酒醇香混着壁龛里柏子香,弥漫在堂屋潮湿的空气中。

雕花木门半掩着,门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落在门槛上,又被风卷着蹭过青石板,最终停在周振南的鞋边。

远处山坳传来几声悠长的牛哞,惊起林间一群白鹭,雪白的羽翼划破天际,在暮色渐浓的天空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

“他咬碎后槽牙,把祖传的墨斗缠在腰间,带着一家七口往西逃。”

老人的声音突然拔高,惊得梁上的燕子扑棱棱乱飞,“走了三个月零七天,草鞋磨成布条,小女儿发着高热死在你始祖太奶奶怀里……” 阿囡突然抽泣起来,二哥慌忙捂住她的嘴。

周振南颤抖着端起米酒,浑浊的液体泼出碗沿,在族谱上晕开深色痕迹,“首到在蜀地彭县的大山里,他们发现了那片被雾气笼罩的山谷。

你始祖太爷爷用墨斗量地,刨子削出第一根房梁时,山风卷着野杜鹃的花瓣,落在还未干透的榫卯上。”

族谱翻过几页,墨迹从工整的小楷渐渐变得潦草。

“刚开始只有三间茅草屋,你始祖太奶奶把陪嫁的银镯子熔了,换了两石高粱酿酒。”

周振南指着某行小字,那里用朱砂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酒坛,“她酿的酒啊,能让醉汉在梦里看见家乡的月亮。

靠着这手艺,周家的名声越传越远。”

你始祖太爷爷的木匠手艺可没丢,农闲时就给附近的人家打家具、修农具,换些粮食和种子。

靠着勤劳和踏实,日子慢慢好了起来。”

阿虎突然举起手:“太爷爷,那族谱上的血……” 话音未落,周振南己缓缓转身,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族谱上,与始祖的名字重叠成巨大的轮廓:“这血啊,既是伤疤,也是烙印。

“后来呢?”

阿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后来啊,周家人丁越来越兴旺,有了儿子又有孙子,还陆陆续续有外姓人因为咱们周家的名声,搬来一起生活。

大家齐心协力,修水渠、建祠堂,把小山村一点点扩建成了大村落。”

我望向窗外,仿佛能看见周家坝的轮廓在夜色中浮现,“到如今,咱们周家坝己经是上万人的大地方,祠堂里的香火日夜不断,族谱上的名字也越记越多。

这十几代人,靠着的就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还有互帮互助的情谊。”

老人突然起身,扶着桌沿走向门口,月光勾勒出他佝偻的剪影,“现在你们去看到的周家坝,祠堂的每块砖都沾着祖辈的血,水渠的每道坎都刻着周家的魂!”

记住 —— 周家的子孙,骨头比檀木还硬,心肠比米酒还热!”

堂屋外,秋虫的鸣叫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混着远处传来的隐约酒香,在月光下酿成一首古老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