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枝的视野开始模糊。
她看见周砚辞的手抚上沈玥后颈,正是他惯常吻她时的动作。
沈玥闭上眼,红唇微微嘟起。
转身时她撞翻了服务生的托盘,玻璃杯碎了一地。
没有人追上来,包括那个曾经因为她被纸划伤就紧张半天的人。
走廊仿佛没有尽头,身后传来一阵欢呼,接着是暧昧的口哨声。
电梯迟迟不来。
谢婉枝推开安全通道门,高跟鞋在楼梯上崴了一下。
疼痛从脚踝窜上太阳穴,却比不上心脏被撕开的万分之一。
停车场冷得像冰窖。
她趴在方向盘上,终于哭出声。
后视镜里,云顶的霓虹招牌亮得刺眼。
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又有什么正在苏醒。
副驾驶上扔着明天要用的资料,文件边缘已经被她捏得卷曲。
——
包厢里,欢呼声在谢婉枝离开的瞬间戛然而止。
周砚辞松开扣住沈玥后脑的手,直起身时表情已经彻底冷下来。
"扫兴。"沈玥撅着嘴整理头发,"说好舌吻的呢?"
周砚辞掏出烟点燃,打火机咔嗒声在突然安静的包厢里格外刺耳。
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但林骁看见他夹烟的手指微微发抖。
"周少这是玩不起啊?"有人起哄。
周砚辞吐出一口烟圈:"游戏结束。"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沈玥还想说什么,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那双总是含情的桃花眼此刻黑沉沉的,看得人脊背发凉。
"陈秘书。"周砚辞掐灭烟,"送沈小姐回家。"
他起身时带翻了酒杯,琥珀色液体在沈玥红裙上洇开一片。
没人敢提醒他,连沈玥都僵着没动。
林骁注意到他左手一直紧握着,指节泛白。
"周少..."沈玥试图去拉他袖口。
周砚辞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
他抓起西装外套往外走,经过碎玻璃堆时狠狠踢了一脚,水晶碎片飞溅到墙上。
走廊监控拍到他冲向电梯,却在按键前突然停下。
安全通道门晃动着,隐约传来高跟鞋磕碰的声响。
周砚辞站在原地听了几秒,转身推开消防通道门。
楼梯间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
在二楼拐角处,他捡起一只珍珠耳钉,谢婉枝今天戴的那对。
指腹摩挲过温润的珠面,他突然一拳砸在墙上。
"操。"
林骁追下来时,正好看见周砚辞站在停车场出口。
雨幕中,谢婉枝的宝马M8尾灯已经变成两个红点。
"不追?"林骁递过伞。
周砚辞没接。
雨水顺着他下颌线往下滴,衬衫湿透贴在身上。
他盯着远处消失的车灯,眼神阴鸷得吓人。
"她自找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是他的。
林骁皱眉:"你明明..."
"闭嘴。"周砚辞转身往回走,脚步有些踉跄。
回到包厢,所有人都识趣地散了。
只有沈玥还坐在沙发上,裙摆上的酒渍已经干了。
周砚辞看都没看她一眼,抓起剩下的半瓶威士忌直接对瓶灌。
"周少..."沈玥怯生生地开口。
酒瓶重重砸在大理石桌面上。
周砚辞扯松领带,突然笑了:"满意了?"
沈玥脸色发白:"我只是..."
"滚出去。"他语气平静得可怕。
等包厢门关上,周砚辞才放任自己垮下来。
他掏出手机,相册最近删除里还存着谢婉枝睡颜的照片。
指尖悬在恢复键上方,最终还是锁了屏。
窗外雨越下越大。
林骁推门进来时,看见周砚辞站在窗前,手里攥着那枚珍珠耳钉。
"她给你发了这么多条消息。"林骁放下手机,"至少回一条?"
周砚辞把耳钉放进西装内袋:"东南亚分公司的调令批下来了?"
"批了。"林骁犹豫了一下,"你真要送她走?"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周砚辞的倒影模糊不清,只有声音清晰地传来:"她不该招惹我。"
林骁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捏碎的酒杯,鲜血混着酒液滴在地毯上。
这个疯子刚才在谢婉枝面前装得那么游刃有余,现在连玻璃扎进手心也好像没感觉。
"医药箱在..."
"不用。"周砚辞甩了甩手,"去查她往哪个方向开了。"
林骁挑眉:"不是不追?"
周砚辞已经拿起车钥匙,雨水从他发梢滴到睫毛上。
"少废话。"
“你这个状态就别去了,我已经派人盯着了。会让她安全到家的。”
…………
凌晨,手机震动将周砚辞从浅眠中拽出。
屏幕上"母亲疗养院"五个字让他的手指在接听键上方多了一秒。
"周先生,您母亲情况不太好。"值班医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她一直喊着您的名字。"
床头威士忌还剩半杯。
周砚辞一口灌下,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暖不了突然发冷的四肢。
窗外暴雨未歇,雨水拍打玻璃的节奏与他太阳穴突突的跳动诡异同步。
车库里的迈巴赫启动时发出低沉轰鸣。
导航显示距离疗养院30公里,这个时间点应该25分钟能到。
周砚辞踩下油门,仪表盘指针迅速右偏。
雨刷器刮不净倾盆而下的雨水。
疗养院的铁门在雨中泛着冷光。
值班护士递来的访客登记表上,前一次来访记录停留在两周前。
"这次比较严重。"主治医师推了推眼镜,"她把镇静剂说成毒药,抓伤了两个护工。"
走廊消毒水味混着某种陈旧的气息。
周砚辞的牛津鞋踩在亚麻地板上几乎没有声响。
302房门开着一道缝。
他看见母亲背对门口坐在窗前,灰白头发散在病号服上,瘦削肩膀在宽大布料下显出嶙峋轮廓。
"妈。"周砚辞停在两步外。
女人猛地转身。
窗外的闪电照亮她扭曲的面容,左脸颊有道新鲜的抓痕。
她盯着儿子看了很久,眼神从迷茫逐渐变成怨毒。
"你来干什么?"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去看那个***的女儿?"
周砚辞的舌尖抵住上颚。
这个称呼他听了很多年,从母亲被确诊偏执型精神分裂那天起,所有女性在她口中都成了"***"。
护士悄悄放下镇静剂退出房间。
他走近几步,闻到母亲身上混杂着药味的腐朽气息。
病床床头柜摆着相框,照片里七岁的他穿着小西装站在父母中间,父亲的手搭在母亲腰上——那时谢婉枝的母亲还没出现。
"她给我下毒!"母亲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陷进皮肉,"你看这牛奶,里面全是虫子!"
周砚辞看着床头那杯普通牛奶。
母亲眼里的"虫子"是镇静剂融化后的细微颗粒。
但此刻她的恐惧真实得让人心碎。
"没人下毒。"他试着抽出手,"您需要休息。"
母亲突然掀翻床头柜。
相框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
她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声像钝刀刮着周砚辞的耳膜。
"你也护着她!"她揪住自己头发,"你们周家男人都一样!那个***带着野种住进我们家的时候,你也..."
“我没有……”
周砚辞钳住母亲挥舞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