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云海翻涌如沸,悬浮宫殿的飞檐尖顶时隐时现,每片瓦当都刻着极小的星宿图腾,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与他掌心紧攥的罗盘遥相呼应,仿佛千万年来从未中断的古老契约。
转过第三道弯角,青石牌坊上 “外门司” 三个隶体大字豁然映入眼帘,笔锋间藏着星轨流转的韵律。
牌坊两侧的鎏金麒麟昂首而立,眼瞳中嵌着的夜明珠正顺时针缓缓转动,将苏寒手腕上的星图印记映得明灭不定。
他刚要抬手叩门,侧后方突然传来衣袂摩擦声,一个灰袍少年从阴影里转出,腰间 “外门引事” 的玉牌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哪儿来的泥腿子?”
少年上下打量苏寒沾满草屑的衣摆,目光落在他攥紧的狼头杖碎片上时,瞳孔微微一缩,“苍木村的人?
三百年了,总算有人活着走出那片雾林。”
他转身时袖摆带起一道星芒,显然是《星渊引气诀》的入门修为,“跟紧了,执事大人今早刚从星轨殿回来。”
穿过牌坊的瞬间,苏寒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 千亩广场上矗立着三百六十根星轨石柱,每根都刻满流动的星宿纹路,外门弟子们或盘膝而坐,或徒手临摹,石面流转的微光正顺着他们的指尖汇入眉心。
执事殿八角楼的檐角悬着青铜星铃,风过时发出清越的响声,与远处主殿传来的钟鸣形成奇妙的和鸣。
“小友可是苍岩前辈的传人?”
温润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月白长袍的中年男子踏空而下,衣摆上绣着的简化二十八星宿纹与苏寒手中的狼头碎片隐隐共振,“徐某星远,外门执事。”
他指尖掠过狼头雕纹时,碎片表面突然浮现出老族长的面容,虽只有短短一瞬,却让苏寒眼眶发热。
接过天命罗盘的刹那,徐星远的指尖泛起蓝光:“三百年前,老族长将苍木村的传承刻进星轨殿密卷时,曾留下预言 —— 血月现,逆命出。”
他突然压低声音,望向西南角逐渐浓郁的血雾,“昨夜观星,苍木村方向的星轨出现裂痕,血煞盟的人,怕是追着你的血脉来了。”
杂役堂的夜晚格外寂静,苏寒借着月光翻开《外门弟子须知》,忽觉胸口一热。
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稳稳指向东北方的主殿群,那里浮动着九座悬浮的星轨殿,中央最高的 “天道阁” 顶端,正有星芒如流星雨般坠落。
“苏寒!”
引事弟子撞开门时,腰间玉牌还在发烫,“观星台出事了,执事大人说血煞盟的人破了雾隐阵!”
观星台的浑天仪正在疯狂旋转,十二根星柱上的星图全部泛着血色。
徐星远盯着水晶球,里面清晰映出雾林中的场景 —— 苍岩的藤木杖断成三截,血煞盟杀手正顺着苏寒留下的星轨气息追踪。
“他们用禁术‘血瞳追命’,” 徐星远将一块刻着狼头的玉牌塞进苏寒手中,“这是苍木村的族徽,能暂时屏蔽血脉感应。”
说着,他取出苏寒父亲留下的《山猿九跃图》残页,指尖在空白处轻点:“老族长当年故意撕碎三式,就是怕苍木村的秘密过早暴露。”
墨迹如活物般蠕动,补全的星轨路线在残页上亮起,“现在你该明白,为何血煞盟宁可屠村也要追你 —— 你掌心的星图,是重启‘星陨十三式’的钥匙。”
次日的星轨试炼台被晨雾笼罩,三百新弟子依次上台,唯有苏寒的脚步让石面星轨泛起涟漪。
当他踏上第七步时,罗盘突然发出蜂鸣,掌心星图与台面上的 “贪狼星轨” 重合,脚印竟在石面留下淡淡星芒。
“看!
他引动了本命星位!”
围观弟子的惊呼声中,苏寒只觉眼前景象变幻,星轨化作真实的星河,每颗星辰都在呼唤他的名字。
第二十八步时,罗盘脱离掌心悬浮头顶,二十八道星芒射向试炼台西角,原本固定的星轨竟如活物般扭曲重组,在中央形成从未出现过的 “逆命星图”。
异变突生 —— 西南角的星轨突然崩裂,三道染着血雾的身影踏空而来,为首者面巾上的骷髅图腾正在吞噬星芒,弯刀上还沾着苍岩的血。
“小崽子,你父亲的血还没干呢!”
沙哑的嗓音像生锈的刀在磨石上刮过,苏寒瞳孔骤缩 —— 这是三天前在祠堂听见的声音!
生死瞬间,残页上的猿猴跃影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苏寒本能地按照补全的星陨步腾挪,柴刀竟在虚空划出星轨轨迹,与罗盘投射的星芒完美重合。
当弯刀劈来时,他手腕翻转,罗盘中心的星点突然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将杀手的血雾屏障击得粉碎。
“逆命者!”
徐星远的声音带着狂喜,“用罗盘中心的‘命星点’!”
苏寒心神一凛,将罗盘狠狠砸向扭曲的星轨,二十八道星芒化作锁链,将血煞盟杀手困在星图中央。
剧烈的能量波动中,试炼台石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却在接触到苏寒的星图印记时,自动修复如初。
尘埃落定,苏寒瘫坐在地,罗盘静静躺在胸口,指针不再指向任何星宿,而是牢牢对准他的眉心。
中央星位浮现出一行小字,在阳光下忽明忽暗:“命星无定,唯逆可生。”
“做得好。”
徐星远递来星石磨制的药瓶,目光落在苏寒手腕逐渐清晰的星图上,“你的灵根不是凡品,而是传说中的‘星轨灵脉’,能首接吸收天道星力 —— 但也意味着,你会成为所有觊觎天命者的眼中钉。”
他取出一本封皮刻满星轨的典籍,“这是从星轨殿密卷中拓印的《星陨十三式》,当年老族长就是用这招,在血煞殿杀出血路。”
苏寒翻开第一页,入目便是与罗盘相同的星图,旁边用朱砂写着:“吾族血脉,生来逆命。
凡天定者,皆可改之。”
想起母亲在血泊中推他的手,老族长断气前指向东北的手指,苍岩在雾林中的断喝,他突然握紧典籍,指节泛白。
观星台外,云海正在退散,露出主殿群的全貌。
九座星轨殿按北斗排列,中央天道阁顶端,一位白衣长老负手而立,目光穿过层层云雾,落在试炼台的苏寒身上。
他袖中滑落的密卷上,三百年前的预言正在自动更新:“逆命者现,星轨重铸之日,亦是天道反噬之时。”
苏寒站起身,望着逐渐晴朗的天际,一颗流星正划破云海,拖着长长的光尾,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坠落。
掌心的罗盘突然发出温暖的脉动,与他的心跳频率完全一致。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命运的重量 —— 不是被天道掌控的无奈,而是亲手改写的勇气。
当他系紧腰间的柴刀,转身走向外门司时,晨钟再次响起。
这一次,钟声里多了一丝震颤,仿佛整个天渊宗都在为逆命者的到来而共鸣。
而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徐星远正望着他的背影,悄悄擦去眼角的泪光 —— 那个曾在老族长信中出现的 “逆命者”,终于带着苍木村的血与火,踏上了改写天道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