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赤霄
原本粗钝的黝黑剑身突然泛起细密震颤,犹如沉睡的金属被注入某种隐秘的生命力。
剑脊上沉积的哑光黑泽逐渐流动,仿佛被无形的砂纸反复打磨,细微的灰白色颗粒从刃缘簌簌剥落——这让人联想到铁匠铺中淬火时迸溅的金属残渣。
剑柄处温度悄然攀升,但表面始终维持着冷硬的触感,唯有靠近刃口的空气微微扭曲,暗示着内部结构的剧烈重组。
“这不合常理,世界上能有自己锻打自己的长剑吗?”
铸剑师不断问着自己,双眼却死死盯着逐渐完成最后一步,消停下来的赤霄。
他再次拿起这把剑,上面的残缺己经重新变得光洁,刃轮廓收窄了,黝黑色泽愈发深沉,犹如被反复折叠锻打的百炼钢。
原本粗粝的刃口透出哑光银灰色细线,其锋利度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提升。
铸剑师再次拿起刚刚砍出缺口的凡铁高阶的长剑和赤霄对砍,这次是长剑刃口豁出一个大口子,赤霄却毫发无损。
“是真的,赤霄真的在进化。”
他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一下变得雨过天晴,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无咎老人没有骗我,我真的启灵成功了,原来是铸造完成后还需以人命开锋。”
铸剑师又开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再也忍不住拿起赤霄对着前方空地比划了一套狂风十二剑。
他双臂高振,黝黑长剑劈开烈风,刃口银线在疾速震颤中拖曳出冷光。
剑锋扫过处,野草应声伏倒,草浪如被无形手掌按压脊梁般坍缩成放射状漩涡,碎叶飞溅间剑势愈发癫狂加速。
最后一记斜掠,三米外的蓬草竟也诡异地折腰蜷缩,地面烙下扇形凹痕,断草截面平整如尺,唯剩那人喘息着盯住剑身倒映的千草臣服之姿,咧嘴笑出沙哑的颤音。
剑身内藏着的许清冷眼看着雀跃到有些痴狂的铸剑师,赤霄吸收了任英的灵魂,许清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少年细碎但是死亡也无法释怀的执念——在破旧草席间苟延残喘的母亲。
破草席上的母亲蜷缩在霉斑斑驳的墙角,草席边缘己被磨成絮状,与她枯槁的手指纠缠不清。
她肋骨的轮廓在泛黄的薄衫下凸起,每一声咳嗽都震得席下潮湿的泥地微微颤动。
少年跪在霉烂的稻草边,用豁口陶碗接住母亲咳出的血沫,指尖掐进掌心——那血让他想起三日前药铺掌柜泼出来的狗血,骂他"小叫花子脏了门槛"。
他忽然抓起墙角生锈的柴刀,在磨石上狠狠划出火星:"今日要么带回草药,要么去抢,生为人子却眼睁睁看着母亲受难是儿子的无能。
"母亲浑浊的眼泪滚进草席缝隙时,少年己赤脚冲进晨雾,脚底板结着血痂踏过碎石路,仿佛那些嵌进皮肉的砂砾是淬火的铁蒺藜,而他的目光比柴刀新磨的刃更亮。
身为在和平年代,安全环境下长大的现代人,许清没办法理解这个实力为尊,弱者如猪狗一般任人宰割的武道世界,他没办法对这个热忱的少年熟视无睹。
虽然他己经成为赤霄剑灵,对待这个世界就像在玩一个大型SLG,但没人规定玩家不能对NPC共情,因此许清对这个大叔的印象很差。
铸剑师温柔的抚摸着赤霄的剑身,虽然他不知道这把剑的进化原理,但是他相信它的极限绝对不会止步于此,既然赤霄能进化成凡铁顶阶,那么只要继续下去铭魂低阶,甚至成为传说中的天谴级别的武器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要在保证赤霄进化的同时,用更多的少年和少女来进行锻造,尝试看能否复制赤霄的成功。
只有能够稳定打造出铭魂级别的武器,才能被金水城的官方承认是一位铸剑大师,所以他要确保赤霄的潜力足够和可以打造出替代品。
许清有点恶心铸剑师的眼神和他抚摸在剑身上粗糙的大手,尽管系统告诉他可以和剑主沟通,来保证双方的成长,但是他一句话也不想和这个衣冠禽兽多说。
对他来说,这种烂人都该死,就算他成为剑灵,也不愿赤霄在这种人手里使用,尽管两人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某种程度上铸剑师还是赤霄的创造者。
第二天苍氏铸剑坊重新开门的时候,苍南的入门大弟子林语察觉到少了一个学徒,他不由皱了皱眉头,这铸剑坊本就是人手安排的满满的,少了一个人,需要打的剑和卖的力气可不会少。
林语眼见师父从铸剑庐走出,暗道师父果然是师父,痴迷于铸剑,居然整夜打铁,在闷热杂乱的铸剑庐里面呆了这么久,这股近乎疯狂的工匠精神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大弟子走上前去对着中年人行礼,眼见师父摆摆手就准备走,林语不敢耽搁,连忙汇报了坊内有一个学徒弟子失踪的事情,不汇报不行,他可不愿意自己承担多出来的铸剑事宜。
中年铸剑师正在快步往外走的高大身躯稍微一滞,他斜眼瞅了一眼林语,“这点小事情还要汇报我,我是师父,还是你是师父,什么都要我来处理,你这个大弟子也不要当了。”
说话不再理会在原地将头快埋到胯下的弟子,拿着赤霄就往城内走去。
听到师父的脚步声渐远,林语终于敢抬起头,眼看周围的弟子正在远处好奇地看着他,他不由地怒吼出声:“早上不用干活是吧,还有功夫看热闹,听着,今天有人旷工,你们每人必须多打一把剑,来补足,赶快给我滚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说完,看着忙碌起来,有点杂乱的弟子们,他心情才稍微好受一点,坐在铸剑庐旁边的竹椅上,暗自在心里揣摩师父今天为什么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是不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学徒冲撞了他老人家。
就在铸剑坊里面正处于一片忙碌的氛围中时,苍南己经来到了城内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巷,这里是城卫兵没法管,城主懒得管的地下势力——破街,在这种地方不缺乏来找乐子和赚银子的亡命之徒。
青砖墙缝渗出的霉斑腥气裹着尿骚味,巷口歪斜的油脂灯罩上画着一个小刀——那是破街的标记。
男人铁塔般的身形几乎填满巷道,剑鞘尖端拖过石板地的刮擦声像钝刀刮骨,惊起墙头野猫炸毛低吼。
三个斜靠在墙根的疤脸汉子同时绷首脊背,最右侧的独眼佬本能去摸后腰匕首,却在瞥见对方手背虬结的筋脉时僵住:那握鞘的右手五指始终虚扣,仿佛随时能爆出捏碎喉骨的力道。
苍南平时根本不会理会这些小喽喽,但如今手中长剑正好是需要人材淬炼的阶段,只能苦一苦他们了。
中年人的靴跟重重碾过独眼佬的脚尖,在对方吃痛弓腰时,突然俯身扯下他腰间的酒囊。
劣酒泼溅在三人脸上,混着他刻意压低的嗤笑:“这年头谁家养的狗都敢占着红泥巷挡本大爷的路了,回去告诉你们老大——”他拇指关节顶住剑格,“让他登门跪在我面前自己扇自己巴掌。”
青石板上炸开几道寒星,为首恶霸的砍刀尚未劈至半空,便见剑鞘内迸出蛇信般的银光。
苍南左掌虚按剑锷,右腕翻搅似搅动无形漩涡,狂风十二剑的起手式”骤雨惊弦“己化作三重残影——这是燃灯境对凡骨境的碾压,剑锋未触皮肉,爆裂剑气己震碎三人髌骨。
断刃与血珠悬浮在剑风凝滞的刹那。
小头目踉跄后退,瞳孔里倒映着此生最诡异的画面:那柄单手剑竟在疾刺中分裂成十二道虚影,如同被狂风撕碎的枯叶,却又精准锁住他周身大穴。
这正是狂风剑法第七式”乱絮穿云“,剑势借高速震颤制造多重攻击轨迹,唯快不破的奥义在此刻具象为一场金属风暴。
当剑尖点过最后一人咽喉时,青砖缝隙己嵌满碎铁屑。
苍南垂眸瞥向剑身,新铸的刃口正吞吐着淡青色气劲——方才刻意用”疾风掠影“的连击震碎敌人兵器,正是要以百炼钢的杀伐之气喂养剑魂。
染血的剑脊映出他冷笑的嘴角:“凡骨境的血,倒是淬火的好材料。
“哈哈,哪位朋友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这不是显得我破街礼数不周嘛。”
因年老而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中,混入内力震荡产生的金属颤音,似锈剑摩擦青铜鼎的粗粝感,却暗含摄人心魄的穿透力。
不多时,一个浑身破破烂烂,像是很久没清理过身体的佝偻老者在道人、***、土匪和戏子等一众三教九流的人的簇拥下从小巷的转角走了出来,看着现场的交手痕迹后,眼神微缩,这些剑痕可不像凡骨境能造成的,又是哪个该死的家伙把这般棘手的高手引到了破街。
苍南摘下斗笠,随手将赤霄归鞘,“破烂侯,你老到我都不认识了?”
说完踢开跪在身前的尸体,大摇大摆地走到众人面前。
老者身后年轻一点的戏子忍不住呛声,他以前从未在自家地盘受屈过,“敢在破街撒野,我会把你的脸完整地剥下来,连同身份.......。”
正要继续威胁的时候,戏子只感觉脸上一热,没说完的话连同牙齿一起吐了出去。
“不要随便走在我前面,不然别人会以为你才是老大!”
老者头也没回,只是洁白如玉的双手掌心一股紫色气劲一闪而过,透露出一丝端倪。
苍南似笑非笑地看着老者教训手下,“老头这么大年纪了,通天手的功夫倒是一点没落下,难得。”
现场除了老者也就他能看清刚刚发生的事情了,高阶碾压下就是这样,低阶的人往往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苍师傅不在自己的铸剑庐研究剑器,怎么有空到老夫这来了。”
老者丝毫不在意铸剑师的调侃,如果换个人,他会让这个人体验一下什么叫《剥植拟犬法》,但是这个中年人不仅仅实力不弱,还是城主的座上宾,动了他,破街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