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深贴着湿滑的岩壁腾挪时,掌心被陆听雪铁伞留下的凹痕隐隐作痛。
三丈之上,十九盏血灯在雾中连成北斗状,第七盏灯下垂着的玄铁链正拴着昏迷的寨主。
"萧别离的星罗步,每踏七尺必留半寸余劲。
"陆听雪的声音从右侧鹰嘴岩传来。
她倒悬在铁伞柄上,伞面旋转割裂夜雾,露出后方山壁新刻的剑痕——正是沧浪阁"云门十三式"的起手式。
慕云深剑鞘轻叩岩壁,回声惊起七只寒鸦。
当年师父独创的回音辨位之术,此刻竟显出三处暗哨方位。
他正要掷出陨铁针,却见陆听雪伞尖突然迸出火星,点燃了缠绕在古松上的引线。
"轰!
"山体震颤间,藏于藤蔓后的铸铁闸门轰然洞开。
二十具挂着寒山盟腰牌的尸首随洪水倾泻而出,每具尸身的百会穴都插着青萤石薄片。
陆听雪翻身落地,铁伞在地面划出半圆:"萧盟主好大的手笔,拿活人养石灵。
"雾中传来金玉相击之声。
八名白袍客抬着冰玉辇踏浪而来,辇上男子抚着半截碎玉刀轻笑:"陆姑娘的机关术倒是得了令堂真传,可惜..."他突然挥刀斩断左侧尸堆,青萤石竟在血水中长出晶簇,"天机阁的绝学,破不了天地造化。
"慕云深瞳孔骤缩。
那些晶簇的纹路,与师姐心口碎玉刀伤处的结晶体一模一样。
沧渊剑出鞘的刹那,十九盏血灯突然移位,在山谷间布成困龙阵。
"小心灯油!
"陆听雪铁伞急旋,挡住飞溅的荧绿液体。
伞面腐蚀的嘶响中,她突然甩出缠在腕间的磁石链:"慕阁主,巽位!
"双剑合璧的瞬间,慕云深惊觉陆听雪的内劲走向。
那分明是沧浪阁嫡传的"云涛诀",却在奇经八脉间逆行倒施。
剑气与磁石相撞激出紫电,第七盏血灯应声炸裂。
萧别离抚掌大笑:"好个阴阳逆脉!
不愧是吃了十年赤炎蛊的..."话音未落,陆听雪的铁伞己穿透冰玉辇。
飞散的冰屑中,她袖中射出十二枚青铜卦签,在岩壁上拼出个残缺的"弑"字。
慕云深剑势陡变。
沧渊九问第七式"长太息以掩涕"本需慈悲心催动,此刻裹挟着二十年疑云刺出,竟将八名抬辇白袍客的袖箭尽数反震。
箭尾的寒山盟徽记刺入岩壁,组成了白露原的简略地形。
"原来如此。
"慕云深剑尖挑起一支袖箭,"当年所谓江湖混战,不过是寒山盟清洗异己的局。
"他忽然转身格开陆听雪刺向萧别离的伞尖,"此人要活口。
"铁伞在离萧别离咽喉三寸处硬生生停住。
陆听雪面具下传来粗重的喘息,伞骨间渗出黑血:"慕阁主可知,青萤石矿底埋着三百具童尸?
"她扯开衣襟,心口处的赤炎蛊虫在皮下凸起狰狞形状,"每块灵石,都是吸着人血长出来的!
"萧别离突然捏碎腰间玉珏。
山谷剧烈震颤,十九盏血灯坠入深渊,点燃了埋藏的青萤石矿。
冲天火光中,他借着爆炸气浪倒飞入暗河:"慕阁主不妨看看身后!
"慕云深回头的刹那,陆听雪的伞柄暗格弹出一枚冰针,首刺他风府穴。
二十年练就的危机本能令他侧身闪避,却见那冰针射穿了后方岩缝中探出的机弩手咽喉。
"你..."慕云深看着跪地咳血的女子,她后背插着三支没入半寸的毒箭。
原来那看似偷袭的一击,实则是为他挡下致命暗算。
陆听雪扯下面具,露出被毒血染黑的唇:"沧浪阁主果然...从不信人。
"她颤抖着掏出蛇胆酒饮尽,突然将酒囊砸向岩壁。
飞溅的液体遇石即燃,照出山壁上密密麻麻的囚牢孔洞。
数百双枯手从孔洞中伸出,伴着非人哀嚎。
慕云深劈开铁栅,发现这些被青萤石寄生的"矿奴"颈后都有玄武纹烙印——与他手中玉佩纹理完全一致。
"现在信了么?
"陆听雪以伞为杖撑起身子,指着最大那座囚牢中的石碑。
碑文记载着二十年前白露原之战的真相,落款处赫然是沧浪阁前先代阁主的印鉴。
惊雷炸响,暴雨冲刷着碑文血迹。
慕云深握剑的手第一次颤抖,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陆听雪铁伞上扭曲变形。
那些矿奴的哀嚎声中,竟夹杂着幼年时哄他入睡的童谣曲调。
"小心!
"陆听雪突然扑来。
慕云深只觉后心一凉,她的铁伞己被萧别离的碎玉刀贯穿。
刀锋余势未消,劈开他怀中《山河舆图》,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半张婚书——正是慕云深师父与天机阁女弟子的合婚庚帖。
"原来是你..."陆听雪看着婚书上的"陆昭"二字,染血的手指抚过自己残缺的右耳,"舅舅。
"